家宝
既然已经决定去见他们一面,冯清清便不再纠结。车停在小区外面,冯清清整理好心情,拉开车门。才踏出一步,又一声关车门声响起。
冯清清仰头看着面前的陆谨阳,下意识拧眉,还没张口,他便抢先道:“我陪你进去,不上楼,站在楼下等你。”
“不——”冯清清看着伸至半空的手,话被打断,她侧了下身,把右手背在身后,紧张道:“别这样,蒋叔会看见的。”
“看见就看见。”牵不到手腕,陆谨阳便转向肩膀,不管不顾地箍住她快走了几步,“我发现你的胆儿分人,对我挺厉害,对旁人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怎么,蒋叔能吃了咱俩啊?”
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冯清清忿忿地瞪了陆谨阳一眼,不放心地频频回头,生怕看见蒋叔吃惊的面孔。
她一心顾着身后,全然没注意陆谨阳正低头悄然靠近。
下巴突然被攥住,向右一掰,温热覆盖唇角,冯清清惊呼一声,手肘用力,没来及抵开他,先被陆谨阳一把拽了过去。
他悠然自得地搂着冯清清靠在树上,嘴上噙着笑,还好意思刮刮她的脸,“瞧把你吓的。”
冯清清扇开他的手,“你疯了、唔——”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用力向上一提,冯清清猝不及防地扑在他胸膛,陆谨阳唇角笑意更深,一低头再偷了一个香。
“疯了疯了,绝对是疯了。”尽管拐进了小区,但只是从出口外面换成了里面,仍是人群出入的密集地之一。
冯清清左右环顾一圈,低声咒骂,“陆谨阳,你怎么敢的。”
“你越这样,我就越想……”
冯清清看着陆谨阳不怀好意的眼神,忽然捂住了嘴,控诉道:“我不喜欢你这样。”
与此同时,冯清清愈发怀疑,他下车的目的,根本就是为了耍流氓。
“哪样啊?”陆谨阳插着兜,邪邪地睨她一眼,一副能奈我何的无赖模样。
冯清清气急,眉头紧锁,指着他:“你别太过分……”
“蒋叔?”陆谨阳忽地抬眼望向身后,唤了一声。
冯清清心下一紧,连忙放下手,扭头去看。趁此空档,陆谨阳跨步站在冯清清面前,掌住她后脑,揽住腰肢,低头重重吻上了双唇。
“王、王八蛋、唔……”冯清清好不容易溢出口的咒骂,他不仅深闭固拒,还变本加厉地还了回来。
“原来你喜欢重一点的。”他眼中的戏谑像是花柄上的尖刺,结结实实地扎了她一下,让人苦不堪言。
舌尖被吮得发痛,瑟缩地抵在上颚。冯清清推阻他胸膛的手,在被他裹住嘴唇的瞬间,丧失了全部力道。她再也顾不上观察四周来往路过的人们,羞愤得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陆谨阳粗粗地喘着气,冯清清站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正恨恨地用手背用力擦着嘴唇。
他移开视线,一会儿没忍不住又瞄了回来,粗声道:“有那么糟吗?”
“你以为是在拔罐吗?”哪哪都是他的口水。冯清清又羞又恼,气愤地一跺脚,横他一眼。
被含着春水的眼眸娇气一瞪,陆谨阳悔意没先涌上来,尾椎骨倒是有点酥。
“行了行了,别搓了,再搓就……更红了。”陆谨阳挠挠眉心,低声劝道。
对此,冯清清更没给他好脸。两人一前一后,中间隔着一个足球队伍的空档,来到了三单元楼下。
冯清清给他指定了一棵树,三步一回头地确认,他还站在树下。临走进楼道,冯清清回头最后看一眼,走进楼道后不放心又后撤几步,再看一眼。
陆谨阳仍保持着那个姿势,视线尚未来得及收回,冯清清便又出现。他扬了扬眉,扯唇笑的同时,还抬手玩世不恭地给她敬了个礼。
冯清清哼了一声,也不在乎他能不能看见,带有警告意味地又瞪一记。
被陆谨阳这么一打岔,冯清清迷迷糊糊地站在402的门外,倒是全然忘了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冯军和张春兰了。
她扣了扣门,听着室内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紧张得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伴随着门被拉开的瞬间,她咬了咬唇,望着仍是记忆中模样的张春兰,眼眶瞬时变得涩然:“妈。”
也许是声音太小了,张春兰不停地拿手蹭着围裙,脸上挂着疏离客气的微笑,并未回应。
“进来吧。”张春兰微微侧身,弯腰在鞋柜翻找起来,“怎么不打声招呼就突然回来了?家里也没买新拖鞋,先穿我这双旧的吧?”
冯清清点点头,又加大音量嗯了声,接过张春兰手中的粉色棉拖。
“没有我下去买不就行了,我去买。”冯军听见她们的对话从沙发上起身,高声说了句,便要换上鞋出去。
“不用了爸,就这双挺好的。”冯清清连连摆手,冯军却视而不见。
张春兰也劝道:“就暂时穿穿……”忽地住了嘴,冯军瞅了张春兰一眼,喝道:“你那双鞋还能穿啊?拿出来也不嫌丢人。”
“怎么丢人了,哪里丢人了?”
冯清清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脸色倏地惨白下来,她勉强挤出笑,声音颤巍巍道:“真不用买,能穿的。”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声震天响的摔门声。
张春兰低声骂了几句,像忘了冯清清般,抬脚朝厨房走去。冯清清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拎着那双拖鞋,不知是穿好还是……
冯清清蹲下身,解开鞋带,准备换鞋,忽然张春兰像是想起她来了,从厨房探出头,冷声道:“别换了,就穿你脚上的吧。”
闻言,冯清清怔住,低头捏着两根鞋带继续拆解起来,嗫嚅:“还是换上吧。”
她声音明明已经够小了,不知这句张春兰怎么又听见了,“换上等会又脱下来,你不嫌麻烦随你。”
不麻烦啊,换双鞋而已,能有多麻烦。
她的双手交叉翻转,鞋带系成蝴蝶结又拆开,反反复复,捏在手里的两根,恍恍惚惚眯眼看又成了四根。
冯清清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深吸一口气,呼出。她看着换衣镜里的自己,眨眨眼睛,挤出一个笑。
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非常好。
冯清清走进厨房,张春兰正在案板前备菜,她环顾一圈陌生的厨房布局,从置物架上找到大蒜,沉默地剥起来。
随着一头头蒜瓣落在盘中,冯清清犹豫许久,终是开口问出了心中最在意的问题:“妈,你和爸怎么突然想起来搬家了?我都不知道,这次回来还以为……”她讪笑两声,“你们住在原来的地方呢。”
张春兰切菜的动作一顿,放下菜刀缓缓转身,冯清清的心紧跟着提起。
张春兰拿手在围裙上裹了裹,上半张脸皱在一起,嘴巴不自然地张开,上下嘴唇像牛食草般缓缓蠕动了几下。
“我们……”
突然,哐哐地拍门声响起。
张春兰被吓得一哆嗦,松开攥住围裙的手,连忙道:“你爸回来了,我去开门。”
听着那仿若砸门般的咚咚声,冯清清的眉心重重一跳,她先张春兰一步迈出厨房,奔向门口:“我去吧。”
门一拉开,一声响亮的孩童啼哭瞬间响彻屋内。
一位烫着卷发带着眼镜的中年妇女右胳膊抱着个男孩破门而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冯春兰,口中连连叫唤着:“春兰,你们家家宝太难带了。哭得我汗都下来了,不行了,太能喊了。个小坏蛋——”妇女看着一到冯春兰怀里便老实许多的冯家宝,假装恨恨地扭他脸蛋一下,一边扶眼睛,一边笑呵呵地回头打量立在门边的冯清清,八卦道:“你们家来亲戚啦?谁啊?”
冯清清神情木然,仿佛灵魂已被抽离,只剩下张空壳,笔直地站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