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诏狱求知
第699章 诏狱求知翌日，诏狱。
清晨的阳光透过狭小的铁窗斜斜地洒进来，在潮湿的石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斑。林澈盘腿坐在草席上，借着这微弱的光线专注地阅读着一本《资治通鉴》。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泛黄的书页，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微微颔首。
牢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却又刻意放轻，像是怕惊扰了他的阅读。林澈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却假装没有听见，继续埋首书中。
“林先生，又在用功？“
朱棣的声音从铁栅栏外传来，温和中带着几分调侃。他今天依旧穿着那身深蓝色的锦衣卫百户服，腰间配着一把绣春刀，但神情却与寻常锦衣卫的冷峻截然不同。
林澈这才抬起头，露出一抹浅笑：“朱百户今日来得比往常早了些。“
朱棣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熟练地打开牢门。铁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在寂静的诏狱中格外响亮。他走进牢房，在林澈身边蹲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昨夜风雨大作，担心牢中阴冷潮湿，特地早些过来看看。“朱棣说着，目光落在林澈手中的书上，“先生又在读《资治通鉴》？“
林澈合上书册，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是啊，司马温公的这部巨著，每读一遍都有新的领悟。“他抬头看向朱棣，发现对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倒是朱百户，看起来昨夜没休息好？“
朱棣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绕到林澈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先生看书看累了吧，来，讲课前给你按摩一下，放松放松。“
林澈刚要推辞，朱棣的手指已经精准地按在他肩颈的穴位上。一股酸胀感顿时从肩部扩散开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
“这里很紧啊，先生最近思虑过重了。“朱棣的声音里带着关切，手上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太轻没有效果，也不会太重让人疼痛。
林澈闭上眼睛，感受着肩膀上逐渐舒缓的肌肉，轻笑道：“你按摩的手法倒是越来越好了，每次都会细心照顾。我这把老骨头，倒是享福了。“
“先生哪里老了？“朱棣失笑，“不过三十出头，正当壮年。要说老，我父亲那才叫“他突然顿住，手上的动作也随之一滞。
林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变化，却没有点破。三个月前，这个自称“朱寿“的锦衣卫百户突然出现在诏狱，对他表现出异常的兴趣。起初林澈以为对方是来套话的，毕竟他因上书批评朝政而被关押在此。但渐渐地，他发现这个“朱百户“与众不同——他不仅熟读经史，对朝政军务也有独到见解，更重要的是，他真心实意地向林澈请教治国之道。
“朱百户有心事？“林澈轻声问道。
朱棣回过神来，继续按摩的动作：“没什么，只是想起家中老父。他对我期望甚高，我却总是让他失望。“
林澈微微侧头：“哦？我倒觉得朱百户才华横溢，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你父亲若知道你如此勤学上进，定会欣慰。“
朱棣沉默片刻，忽然道：“先生，您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在想，如果没有您的指点，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林澈闻言一怔。三个月来，他们从最初的试探到如今的信任，确实建立了非同一般的关系。但朱棣此刻的语气中，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真诚与感慨。
“朱百户言重了。“林澈笑道，“我不过是个阶下囚，能为你做什么？“
朱棣停下按摩，转到林澈面前，神情异常认真：“先生何必自谦？若非您的教导，我至今仍是个只知舞刀弄枪的武夫。是您让我明白了'民为邦本'的道理，懂得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深意。“
林澈注视着朱棣的眼睛——那双眼睛深邃明亮，此刻闪烁着真挚的光芒。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绝非区区一个锦衣卫百户所能拥有。
“朱百户“林澈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心中的疑惑，“你究竟是谁？“
牢房内一时寂静无声。远处传来狱卒巡逻的脚步声和水滴从石壁滑落的声响。
朱棣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先生，我.“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的声响。朱棣脸色一变，迅速起身走到牢门边查看。
“燕王殿下！“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皇上急召！“
林澈的瞳孔骤然收缩。“燕王殿下“？眼前这个自称“朱寿“的锦衣卫百户，竟然是当今皇上的四子——燕王朱棣？
朱棣回头看了林澈一眼，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他快步走回林澈身边，低声道：“先生，事出突然，我必须立刻进宫。但请相信，无论我是谁，您对我的恩情，朱棣永世难忘。“
林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三个月来与他朝夕相处的，竟然是当朝皇子！那些关于治国理政的讨论，那些对朝政的批评，甚至偶尔对皇上的委婉指摘全都落入了这位王爷耳中！
朱棣见林澈脸色苍白，急切地解释道：“先生勿惊。我伪装身份接近先生，实因仰慕先生学识。这三个月来，先生的每一句话，朱棣都铭记于心。“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塞入林澈手中，“以此为证，待我处理完宫中事务，必来向先生解释一切。“
外面的催促声再次响起，更加急切。朱棣不得不转身离去，在门口又回头深深看了林澈一眼，这才快步离开。
林澈呆坐在草席上，手中的玉佩温润如水。这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白玉，正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蟠龙——这是皇族才能使用的纹饰。翻到背面，两个小字映入眼帘：“燕邸“。
“原来如此.“林澈喃喃自语。所有疑点此刻都得到了解释——朱棣不经意流露出的军事才能，他对北方边防的深入了解，甚至是他偶尔使用的某些只有皇室才会知晓的宫廷用语.
林澈忽然想起昨日朱棣与他讨论“唐太宗纳谏“时的神情。当时朱棣说：“为君者当有容人之量，能听逆耳之言方为明主。“现在想来，那并非泛泛而谈，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悟。
牢房外，诏狱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但林澈知道，从他揭穿朱棣身份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
他将玉佩小心地藏入怀中，重新拿起《资治通鉴》，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这三个月来与朱棣相处的点点滴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