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PO文学

手机版

PO文学 > 玄幻小说 > 红楼之扶摇河山 > 第772章 伐谋夺天心

底色 字色 字号

第772章 伐谋夺天心

    大周宫城,乾阳宫,后殿暖阁。
    阁中温和馨香的气息,因为郭琳奏报之事,似乎瞬间蒙上一丝寒意。
    中车司神京档口上报秘札,竟事涉威远伯贾琮。
    但凡入中车司秘札之事,皆为阴森存疑之举,不得不让嘉昭帝心生凛然!
    贾琮是他最器重的少年臣子,文武全才,皆可独挡一面,可堪重用。
    又有火器研制盖世之才,满腹巧思妙想,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旁人望尘莫及。
    他所研制的诸般犀利火器,更是嘉昭帝洗涤勋贵旧势,掌控军权的重要筹码。
    越是这种能为出众,前程无量的臣子,皇帝对他的期望越高,对他的审视也更严谨缜密。
    嘉昭帝比其他人,都更不愿意听到,关于贾琮的不利之言,特别是眼下他正担负后膛枪营造之责……
    皇帝接过郭琳呈上的秘札,逐页逐行仔细阅读,不仅脸上神情阴晴不明,更不露半丝喜怒之色。
    郭琳眼睛余光看到皇帝神情,心中也有几分惴惴不安。
    郭琳作为掌控中车司的首脑,贾琮是陛下要紧之臣,中车司关于他的秘报,自然不在少数。
    但都是他日常上衙办差的言行秘录,贾琮虽然年轻,但夙来行事谨慎,任事用心,举止也毫无错漏。
    中车司虽没在伯爵府埋下暗桩,但在荣国府却有几处眼线,对贾琮日常居府之事,也大致有些知晓。
    贾琮日常下衙之后,多半都是深居简出,极少与同僚故旧交际应酬。
    比如上次春闱开场之前,他也是这般足不出户,极少与外界有过多联系。
    这也使当初春闱舞弊案牵连甚广,但贾琮身为会试会元,身份引人瞩目。
    就他在会试入考之前,闭门谢客,与外家绝少接触,使得他与舞弊一案毫无瓜葛牵扯。
    这也曾让嘉昭帝对他十分满意,觉得他年纪虽轻,思虑缜密,举止清正,是个让人省心的臣子。
    郭琳每日随侍皇帝左右,自然清楚圣上对贾琮这等评价。
    所以,此次中车司上呈这份秘札,里头所载内容让郭琳有些诧异。
    他和贾琮有几分私交,深知他日常行事做派,对他在春华楼的举动,多少有些疑惑不解。
    嘉昭帝看完手中秘札,脸上神情不明,将那本秘札捏着手中,起身在暖阁中来回走了一圈。
    声音低沉问道:“郭琳,中车司由你执掌,你觉得贾琮此举,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郭琳说道:“启禀圣上,如今残蒙使团入京求和,他们与主导合议的兵部官员,日常虽有拉锯争执。
    但出于双方议和礼仪,公务之外常有交游饮宴,兵部也会邀请各部同僚作陪,这是常有之事。
    但贾琮完全未参与议和相关事项,又不是兵部宴请使团邀请入席,他是私下与使团成员饮宴。
    此举颇不合常理,且诺颜台吉是使团三大首领之一,鄂尔多斯部吉瀼可汗之子,身份非同小可。
    威远伯私下与他饮宴,虽依据中车司秘查所录,两人言行并无失矩之处,皆为寻常话题。
    但奴婢以为威远伯身为朝廷命官,才学卓著,为人谨慎,此次所行,思虑有欠妥当。
    此事要是传扬出去,只怕招惹谣言,掀动非议,言威远伯与残蒙贵戚有逾矩之举……”
    ……
    嘉昭帝听了郭琳的话,不置可否,只是重新回到御案前,打开桌上一个密盒,从里面拿出一份文牍。
    那是工部火器工坊管事钱槐,三日前入宫密报奏本。
    上面详细叙述至当日日落,工坊已完成四百八十二支后膛火枪,三日后便可完成剩余十八支火枪。
    贾琮已命他提前起草兵部交割查验文书,并向工部追加后膛枪营造材料,在年关前另加造壹百支后膛枪。
    密报中详细记录贾琮在工坊的举动言语,一字一句清晰明了,描述缜密,无可挑剔。
    这份密报奏本最后,钱槐还特意做了备注:观之言行,清厉无垢,奇思经天,常人难及。
    处事务实,不尚虚格,善体人心,工坊上下,钦服恭从。
    即便钱槐是皇帝安插在工坊的眼线,负责暗中监察工坊动态、工坊主官贾琮的言行。
    但他依旧对贾琮很是认可敬佩,多少让嘉昭帝有些动容。
    嘉昭帝将秘奏放回木盒,说道:“贾琮年少有为,公忠体国,屡建功勋,此举虽有失当,还不至于有不轨。
    柳静庵虽有些食古不化,十六年前挂印辞官,朕登基需老臣辅佐,他依旧称病不出,颇失朕望。
    但他一身学养才识,放眼天下,没有几人可以匹敌,这点朕还是钦佩的。
    他号称文宗学圣,学圣两字可不是谁都能叫。
    这十几年时间,他闭门教授子弟,创下柳门九进士的名头,只怕是后无来者了。
    贾琮是他最钟爱的关门弟子,十岁便受柳静庵指点教诲,十二岁正式拜入门墙。
    他这一身心术学识,皆是柳静庵心血亲传。
    不然以他这小小年纪,为官处事哪能这等老辣,即便经年老吏都望尘莫及。
    朕看过他春闱应试几篇文章,持心清正,道统深厚,气宇激昂,朕至今都记忆犹新。
    何为仁者,正溯之气,忠正之情,严慎之举,谢名去望之勇,扶摇天下之心,勿为妇人之善,勿为庸者之忍。
    故善治天下者,不恃有操驭天下之术,而恃有治省吾心之道。不徒有勤勉殷政之德,而贵有忘情利天下之心。
    他写的这几句,说理深湛,心志可嘉,朕闲时也常常揣摩。
    他若胸无家国之念,儒家法统之道,济世扶危之心,绝写不出这等文章词句。
    柳静庵教书育人,终究还是不俗,他教出的弟子,朕还是信得过的
    贾琮这次即便举止有些不妥,但他这样的心法德行,绝不至于有失矩辱国之举。
    他一贯小心谨慎,必定知道此举隐垢,但他依然会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理由。”
    郭霖听了嘉昭帝之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说道:“圣上英明,是奴婢见识短薄,小题大做了。”
    ……
    嘉昭帝虽相信贾琮不虞有他,但贾琮担负火器重任,事关军国要事,不容有半点差池。
    眼下又是大周和残蒙对峙之时,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让嘉昭帝心中难免生出些许阴霾。
    正当皇帝有些心思浮动,突然听到殿外传来脚步声。
    乾阳宫六品值守内室袁竞,快步走入殿中,手上还捧着一册奏本。
    走到御前五步之遥,跪下说道:“启奏圣上,司礼监转呈威远伯贾琮直奏,请圣上御览。”
    一旁郭霖听了此话,神情有些愕然,方才陛下正说秘札之事,虽口中说威远伯秉性可信。
    但郭霖还是能品味出来,圣上因此事心有阴霾,只怕一时难以褪去。
    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威远伯贾琮的奏书偏生就进宫,未免有些太过巧合。
    嘉昭帝听了袁竞禀告,眼神微微一亮,似乎心有所悟,说道:“呈上来。”
    郭霖连忙接过袁竞手上奏书,然后转呈到嘉昭帝御前。
    嘉昭帝展开奏书浏览,原本绷紧的脸皮,渐渐的松弛下来,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笑意。
    郭霖在一边偷窥天颜,见到嘉昭帝神情变化,心中暗自惊诧。
    不知威远伯奏本上写了什么,圣上方才的隐忧不快,倒像一下淡去许多。
    这份奏本是贾琮今早在工坊所写,不管是工坊管事钱槐的隐晦身份,还是那日春华楼雅室外的人影。
    都让贾琮无法轻易忽视,即便自己心中所系,唯有国事,该做的门面功夫,一项都不能落下。
    他在奏书上详述当日汉正街上,自己与诺颜台阶相识缘由,以及此人秉性智慧不俗,应予以关注。
    之后又写到:昨日臣返城途中,邂逅诺颜率扈从狩猎返回,言语热忱,执礼攀交,约为饮宴。
    言辞提及合议之事,以土蛮部马首是瞻,鄂尔多斯部应势景从,隐有退居自守之念。
    臣虽不明残蒙部落之事,曾闻土蛮部安达汗枭雄之姿,兵甲强悍,力压草原各部。
    鄂尔多斯部、永谢伦部皆实力不济,沦为臣寮,以为驱使,南下之念,是否同心,不置可否。
    此为残蒙部落隐隙之兆,臣因此欲探其根底,承为赴宴,追索内情。
    然则初识会晤,交浅难以言深,轻举而伤远谋,恐引蒙酋生疑,宴毕而无所得。
    兵法有云,上者伐谋,中者伐交,下者伐兵。
    破敌之盟,削敌之锐,兵马未动,已胜千军。
    臣欲谏奏陛下,调遣内衙精锐,专司秘调此事,或战或和,以占先机,立于不败之地……”
    嘉昭帝捧着贾琮的奏书,仔细浏览两遍,脸上生出一丝淡然笑意。
    说道:“朕深知贾琮素来秉性手段,此番不顾嫌疑,饮宴诺颜台吉祥,必定有他的缘故。
    他这份奏书向朕直叙其事,分析其中利弊,倒是颇有道理,总算他心怀国事,用心良苦。”
    嘉昭帝将奏书递给郭霖,说道:“贾琮所言颇有道理,破敌之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在奏书上所言,他与诺颜台吉相识,曾惊动镇安府通判,此事中车司可有知晓?”
    ……
    郭霖连忙展开奏书飞快浏览,说道:“贾琮所言属实,当日神京档口曾上报此事。
    但此事发生大庭广众之下,并无私密之举,也无可疑之处,更无逾矩之行。
    因此未录入中车司秘札,只因事涉残蒙使团,记入中车司寻常录事文牍,上报库存留档。
    奴婢依照常理,秘札之外文牍,并未上呈御前,请圣上稍后,奴婢这就取来,呈圣上御览。”
    嘉昭帝听了点了点头,此事并不是郭霖疏忽,而是中车司处事规则。
    皇帝只看秘札所录,秘札之事经中车司遴选,确定为可疑、逾矩、枉法。
    其余事项自作寻常笔录存档,这部分文牍皇帝不会去看,也没有必要去看。
    当初宝玉内宅放言狂悖,行为明确,不为可疑,阖于内宅,不为枉法。
    但言语辱及上皇与太后,却是大大逾矩,才会被中车司列入秘札,使得荣国二房从此没落。
    ……
    郭霖出了殿门,只过去稍许时间,便手捧一册蓝色封面文牍,急匆匆返回殿中。
    说道:“启禀圣上,相关文牍已取来,乃中车司镇安府暗桩,亲手笔录,诸事详尽,请圣上御览。”
    嘉昭帝将文牍阅读一遍,说道:“贾琮说的没错,这个诺颜台吉果然有些不俗。
    按照文牍所录详情,此人不骄不躁,言语缜密,颇有城府,对贾琮有明显结交之意。”
    郭霖微笑道:“威远伯少年英雄,人物出众,文武兼备,旁人生倾慕结识之心,也不足为奇。”
    嘉昭帝问道:“这个诺颜台吉以前少有听说,中车司可有查证此人底细?”
    郭霖回道:“启奏圣上,自从礼部接收残蒙使团名录,奴婢便传信大同、宣府、宁夏等地档口。
    收集使团首领及要紧成员履事底细,其中土蛮部阿勒淌、永谢伦部盖迩泰都是草原上纵横多年人物。
    他的经历底细很容易打探,只有鄂尔多斯部的诺颜台吉,是这一二年才出现的人物,以前很少有人听说。
    加之眼下九边战备封禁,中车司暗探难以深入大漠探查,所以对他的底细所知有限。
    此人年约十五六岁,正与威远伯年纪相仿,可能是以前年纪幼小,所以在草原寂寂无闻。
    这两年才初长成,加之他是吉瀼可汗之子,这才渐渐显露名声。
    中车司虽一时无法入大漠探查,但在宁夏、大同之地,还是搜罗到不少此人传闻。
    据说此人虽然年轻,智慧机敏,精通汉语,能写汉字,在残蒙贵胄子弟中已崭露头角。
    他虽是吉瀼可汗之子,但他的生母是位汉女,他的汉语汉字之能,极可能就是生母所授。”
    嘉昭帝神色疑惑,说道:“朕听闻蒙古人粗粝野蛮,汗位传承,父承子袭。
    除了生母之外,儿子甚至连父亲的妻妾都会收纳,但对蒙汉血统之分,却看到十分慎重。
    即便汉女侍妾生下子嗣,也很少能成大气候,更不用说这等崭露头角,委任使团首领这等要职……”
    ……
    郭霖说道:“启禀圣上,按照残蒙习俗,此事的确有些蹊跷,只是现下还未查实究竟。
    但吉瀼可汗曾有两子,皆在部落拼斗中身亡,可能诺颜台吉是他唯一子嗣,所以才得到重用。
    关于他的生母身份,宁夏那边也颇多传闻。
    据说诺颜台吉的生母,是大周没落贵勋之后,家门败落流落北地,被吉瀼可汗纳为侍妾。
    也有人说她的生母只是普通民女,长于宁夏周边村镇。
    十几年前吉瀼可汗偷关打草谷,偶然将诺颜台吉生母掠走,因为貌美纳为侍妾,这才生下诺颜。”
    嘉昭帝眼神闪烁,若有所思,说道:“如果他的生母只是个民女,那也就罢了。
    若真是什么没落勋贵之后,朕倒是有些感兴趣,到底他的生母是何人之后。
    朕会下旨任翰林院学士贾琮为合议掌记,协助王世伦、顾延魁署理残蒙合议事宜。
    诺颜台吉既然想结交贾琮,朕就给他这个便利,希望他不会让朕失望。
    贾琮一贯精明缜密,他会懂朕的意思,让他相机行事便可。”
    郭霖听了此言,心中微微震撼,这个贾琮到底忠君至诚,还是大奸若忠。
    中车司刚刚上呈他私会诺颜台吉的秘札,他似乎未卜先知一般,赶在这个节骨眼直奏上本。
    将自己会晤诺颜台吉之事,对圣上开诚布公坦白,并细述此举用心目的何在。
    不仅及时消除圣上心中阴霾,一张奏本还捞了个合议掌记之职。
    年纪轻轻,行事这等老辣缜密,算无遗策,滴水不漏,当真后生可畏……
    嘉昭帝说道:“郭霖,贾琮所虑颇有道理,你即刻调集中车司人手,或为细作,或为秘间。
    探查残蒙三大部落对峙我朝,是否各有分歧谋算。
    另派精干人员潜伏出关,探查诺颜台吉出身底细,但又所获立即回报。”
    郭霖连忙回答:“奴婢遵旨,会让中神京中车司档头,安排得力人手,既日入同文馆探查。
    再行八百里快马传讯,让宁夏、大同两地分档,各自抽调精干人手,出关深入大漠,探查诺颜台吉之事。”
    ……
    神京城东郊外,工部火器工坊。
    贾琮将直奏之本上报宫门,便重新返回火器工坊。
    此事剩余的十三支后膛火枪,都完成检验并妥当装箱。
    管事钱槐办事很是得力,出坊不到两个时辰,便已和兵部完成公文对接。
    并带回两位兵部武库清吏司主事,三名兵部吏员,入工坊清点核验库存后膛火枪。
    待兵部核验完成并签章署名,工部火器司便可正式上书,向嘉昭帝禀告营造完工之喜。
    一大帮人或搬抬枪箱,或清点数量,或撰录文书,一派热火朝天景象,人人心中都充斥喜悦之情。
    钱槐又按照兵部武库司主事要求,从不同枪箱中抽选后膛枪。
    并调派两名工匠对选枪进行试射,工坊的靶场上时而传出响亮的枪声。
    但贾琮对周边的忙碌喧嚣,似乎并不太在意,忙碌大半年时间,总算完成五百支后膛枪营造。
    后续相关杂事用不着他操心,他独自回到懈房,想着送入宫中的直奏,皇帝御览之后,会有何等反馈。
    等到兵部官员核验清点完毕,日头已落下大半,西天爬满粉红色晚霞。
    工坊外头传来急促马蹄声,副监刘士振快步走进贾琮懈房。
    说道:“大人,宫中来了传旨内侍,请大人即刻出去接旨。”(本章完)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推荐本书加入书签

设置

字体样式
字体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