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荣府惹祸,闹出人命
第262章 荣府惹祸,闹出人命贾赦自昨日亲眼见证隔壁郡公府门前车马填咽、赏赐如流水般涌入,心中那股羡慕嫉妒恨便如百爪挠心。
翌日上午,他再也按捺不住,携了儿子贾璉,一同来至荣庆堂求见贾母,说有机密要事相商。
贾母命丫鬟僕妇们皆退至堂外,只留下了心腹大丫鬟鸳鸯。
贾赦却仍嫌不足,盯著鸳鸯道:“此事关乎家族体面,鸳鸯也暂避则个。”
贾母见他如此郑重,示意鸳鸯也退下。
一时间,堂內只剩贾母、贾赦並贾璉三人,气氛凝重。
贾母有些不耐,瞪了一眼贾赦,道:“究竟有何要事,这般鬼鬼祟祟?”
贾赦上前一步,做出痛心疾首状,道:“回老太太,儿子今日前来,实是为了咱们长房那点家財的事儿。”
贾母一听,脸色登时沉了下来,语气不悦:“你怎么还惦念著这事?前几日尤氏过来哭诉,说你逼勒她,要强占家產,我便叫你合该安分守己,不该闹出这等不体面的事来。”
几日前尤氏来找过贾母,说贾赦要强占长房家財。贾母虽不喜尤氏,却也觉得此事不体面,而且当时姜念正被羈押在畅春园,贾母认为荣国府该安分守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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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故意摆出一副言辞恳切的模样:“母亲明鑑!儿子实是……实是看不过眼啊!珍哥儿和蓉儿没了已一年了,那尤氏不过是个续弦的妇人,又出自小门小户,论理论情,她有何资格长久把持著我贾家长房的家业?更何况,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守得住?”
他顿了顿,见贾母凝神听著,便加重语气道:“儿子已让璉儿仔细打探清楚了。近一年来,那尤氏竟陆陆续续,將不少金银、值钱物件,挪回了她娘家!再说那蔷哥儿,亦是荒唐,终日只知斗鸡走狗,眠宿柳,在外头胡闹,银子得如同流水一般!咱们贾家祖宗辛苦积攒下的家业,岂能容这二人如此糟蹋挥霍?儿子实在是痛心疾首,才想著早日將长房家业收回咱们府上保管,以免败落殆尽啊!”
贾母闻言,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转向贾璉:“璉儿,你父亲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贾璉顿觉如芒在背,好不尷尬。
这几日他確奉父命,查探了长房的一些情况。尤氏因娘家不时来打秋风,確曾接济过些財物;那贾蔷也確有紈絝习气,有些荒唐行径。然则程度皆不似贾赦所言那般不堪。
此刻见父亲目光灼灼逼视著自己,贾璉心中畏惧,略一迟疑,终究还是硬著头皮,含糊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回……回老太太,父亲所言……大抵属实。”
此言一出,贾母的脸色愈发阴沉。
贾赦见贾璉顺著自己的话头,又覷著贾母面色阴沉,默然不语,心下暗喜,知此事已有五六分指望。
他忙趁热打铁,又上前一步,对贾母慨然道:“母亲!如今咱们贾家,实是以咱们府上为砥柱了。儿子不才,忝为族长,眼见长房家业被那起子不相干的人肆意挥霍,岂能坐视不理?依儿子愚见,正该將长房的家业尽数收入咱们府上保管,方能免於祖宗辛劳积攒下的基业被尤氏、贾蔷这两个败家祸害糟蹋一空啊!”
他见贾母並未立刻反驳,胆子更壮了几分,眼珠一转,又拋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再者说,四丫头惜春,可是敬大哥嫡亲的女儿,正经的长房嫡出小姐!一直养在咱们府里。论起理来,那长房偌大的家私,原该是她的份例最多才是!那尤氏一个续弦的填房,有何资格霸占?那贾蔷非嫡系,素日又只知吃喝玩乐,更有何资格沾染?咱们如今將长房家私拿来,既是代为掌管,更是为了四丫头將来打算!待她出阁时,有一份厚厚的家私做嫁妆,岂不体面风光?咱们这也是为了她的终身大事著想!”
他口口声声將惜春抬了出来。惜春乃贾敬嫡女,贾珍胞妹。
贾母听了这话,心中不由一动。其实,自打贾珍、贾蓉都死了后,她对长房的家財也有了些许覬覦之心,只是碍於情面礼法,不好开口。如今被贾赦这般一说,似乎竟成了理所应当、不得不为之事了。
贾母沉吟片刻,面上鬆动了几分,却仍存顾虑,缓缓道:“你这话……听著倒也在理。只是,你敬大哥毕竟尚在人间,虽说他长年累月在城外玄真观修仙炼道,早已不过问家事俗务,自珍哥儿、蓉儿没了后,更是撒手不管。然则,咱们府上若要名正言顺地代为掌管长房家业,终究需得他应允了方好。否则,名不正言不顺,恐惹外人非议。”
贾赦一听,忙道:“母亲太过虑了!敬大哥那般光景,早已是心超物外,只盼著早登仙籙了,哪里还会理会这些尘世俗物?咱们何必多此一举,去扰他清修?依儿子看,只要母亲您点了头,此事便定了乾坤!”
贾母却摇了摇头,態度颇为坚决:“不然。他再不管事,也是长房之主,惜春的生父。此事关乎礼法名分,缺了他的首肯,终究不妥。必须得他亲口应允方可。”
贾赦见贾母如此坚持,心知拗不过,只得暗嘆一口气。他拧眉沉思半晌,把心一横,道:“既然母亲如此说,也罢!儿子便亲自往城外玄真观走一遭,当面与敬大哥分说此事。想必他通情达理,定然不会阻拦。”
……
……
城外玄真观,地处幽僻,松柏森森,平日里少有俗世喧囂。
这一日,却见一辆马车並几骑马匹,迤邐行至山门前,正是贾赦、贾璉父子到了。
贾赦下了车,整了整衣冠,命一个年轻道士前去通传,欲见贾敬。
那年轻道士入內稟报时,贾敬正于丹房之內,对著炉鼎烧丹链汞,一身灰布道袍,鬚髮斑白,面容清癯。
贾敬闻听贾赦来访,头也不抬,只漠然道:“回了他去,就说我早已不理红尘中事,如今正静修关键,不便见客,请回罢。”
年轻道士依言回绝。
贾赦岂肯甘休?让贾璉赏了些银钱与这道士,令其再稟,只说有关乎长房家业、惜春未来的紧要大事相商。
贾敬听得“惜春”二字,心境终是泛起一丝涟漪。他这女儿,乃原配夫人嫡出,是他在这世间仅存的一点骨血,虽自己拋家舍业,一心求道,终究难以全然割捨。
沉吟片刻,贾敬终是嘆了口气,决定见一见贾赦。
贾敬移步至一间简朴的静室,於一个蒲团上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不多时,贾赦携著贾璉走了进来。
贾赦见贾敬这位堂兄这般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心下虽不以为然,面上却忙堆起笑容,上前见礼:“大哥安好。”
贾璉忙跟著跪下磕头:“给大伯请安。”
贾敬微微睁开眼,虚抬手道:“不必多礼。坐罢。”
室內並无桌椅,贾赦便也学样,盘膝坐在了对面的地上,贾璉则垂手侍立在其父身后。
贾赦轻咳一声,便將今日在荣庆堂对贾母所言的话,又添油加醋、言辞恳切地诉说了一遍。无非是痛心尤氏如何暗中贴补娘家、贾蔷如何浪荡败家,长房產业如何岌岌可危,又道为了侄女惜春將来打算,恐其嫁妆无著,受委屈云云。他唱作俱佳,竟挤出一点老泪。
贾敬静默听著,竟是信了七八分。在他心中,尤氏、贾蔷都比不上嫡亲女儿、仅存骨血惜春。
他沉思良久,方缓缓开口道:“既如此……便让尤氏交出一半家財来,明言是给惜春的,由你们府上代为掌管,待惜春出阁时再交付与她。”
贾赦一听,心中狂喜,忙又道:“大哥明鑑!只是空口无凭,那尤氏未必肯乖乖交出。还请大哥亲笔写个条子,以为凭证,我也好办事。”
贾敬眉头微蹙,显是不愿再沾染此等俗务。但看著贾赦那“殷切”的模样,想著也是为了女儿,终是嘆了口气,命道士取来纸笔,简略地写了一张字条,无非是令尤氏拨付一半家產予惜春,交荣国府代为管理之意。
写毕,便递与贾赦,仿佛多拿一刻都污了手。
贾赦如获至宝,仔细收好,又虚情假意关怀了贾敬几句起居,便带著贾璉告辞而出。
他虽得了贾敬手书,允其取走贾家长房一半家財予惜春,但他贪心不足,不肯就此罢休,心下暗忖:“一半家財怎够?纵然不能尽数搬空,也定要掠走十之七八方称我心!”
静室之內,贾敬默然片刻,仿佛方才一番搅扰只是幻梦。
他缓缓起身,踱回丹房,对著炉鼎中明明灭灭的火焰,继续他的烧丹链汞之功去了。
红尘俗事,於他而言,不过是一场短暂的纷扰,终究不如那虚无縹緲的金丹大道来得重要。
……
……
此时,尤氏正独坐於西城大宅內宅的佛堂之中。
佛龕上香菸裊裊,她却並未捻动佛珠,心內正“惦记”著袁易与元春。
近日里,那姜念认祖归宗成了皇子、册封郡公的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她自然也已听闻,真真是惊得无以復加!
原本她想著,姜念年方十七,便已三任钦差,立下赫赫功劳,圣眷优渥无比,又得了寧国府那般偌大宅邸,將来前程必不可限量,或许还能封国公!岂料现实竟比她最大胆的想像还要惊人!那昔日的姜念,竟是龙子凤孙,如今是尊贵无比的皇子及郡公了!
她本就羡煞元春福泽深厚,能嫁得姜念那般年轻有为的夫婿,一跃成为寧国府的新主母,反观自己,却从昔日寧国府的当家奶奶沦落至此。如今她更是妒羡交加,想著元春果然是正月初一生的娘娘命,这福气真是大得没边了!往后一个王妃之位是跑不了的,若……若那袁易將来有更大的造化,当了皇帝,元春岂不就是皇后娘娘了?
正当尤氏在佛堂中胡思乱想,心绪不寧之际,忽见贾蔷慌慌张张跑进来,气喘吁吁道:“不好了!赦老爷和璉二叔带著一大群人闯进来了!”
尤氏心头猛地一紧,暗道不好!忙起身迎出佛堂。果然见贾赦、贾璉父子领著许多荣国府的家奴,已气势汹汹闯至內宅。
贾赦见了尤氏,也不多话,冷笑著將贾敬那纸手书给尤氏过目,厉声道:“这是敬老爷的手諭!令你即刻交出一半家財给四丫头惜春,由我们府上代为掌管!你快快將库房钥匙、帐本交出来!”
尤氏接过那纸一看,虽认得是贾敬笔跡,但要她交出一半家私,实不肯依,当下便道:“赦老爷,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敬老爷久不管事,岂知家中艰难?这家財岂能说交就交?”
贾赦早已不耐,见她推阻,把脸一沉,喝道:“好个泼贱妇!敬老爷的手諭在此,岂容你狡辩?来人啊!给我搬!值钱的东西,都搬出来!”
一群豪奴如狼似虎,应声便动起手来。
尤氏大惊失色,扑上前欲阻拦,却被王善保家的狠狠一把推搡在地,跌得釵环散乱,狼狈不堪。她又急又气,对著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贾蔷哭喊道:“蔷哥儿!你可是长房正派的玄孙!亦是这里当家的爷们!你就眼睁睁看著他们这般明火执仗地抢夺咱们的家业不成?!”
贾蔷原本畏惧贾赦,踌躇不敢上前,此刻被尤氏一喊,又见家產被夺,一股血性终究涌了上来,猛地衝上前拦住那些豪奴,对贾赦道:“赦老爷!手下留情!此事还需……”
“反了你了!”贾赦不等他说完,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小野种,也敢拦我?给我打!”
几个豪奴听得主子令下,当即一拥而上,对著贾蔷拳打脚踢。
贾蔷本是个紈絝子弟,身子虚浮,怎禁得住这般殴斗?混乱中,不知被谁狠狠推了一把,脚下踉蹌,一头撞在院中那坚硬冰冷的石阶稜角之上,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旋即,贾蔷软软倒了下去,额角鲜血汩汩涌出,竟是一命呜呼了!
喧闹的院落霎时间死寂一片,眾人皆惊呆了。
尤氏面无人色,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