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江南富,可敌国矣
第115章 江南富,可敌国矣大明直到亡国,都不是因为外部原因。
大都是因为上层腐败和阶级固化导致的,少部分原因也归咎于从弘治帝之后百五十年,就没出过几个正儿八经的皇帝。
修仙的,干木匠的,三十年不上朝的,开动物园天天银趴的数不胜数。
颇有一副南北朝遗风。
衬托的在位五年,荒淫怠政的隆庆帝都成了不可多得的明君。
连张居正加戚继光这种放到其他朝代都是王炸的组合都带不动,只能给明朝多延续几十年。
可以说从堡宗之后,朱元璋子孙四代打下来的基业,被他一手玩坏。
从那之后明朝就再也不复从前。
可朱元璋留下的底子仍然存在,蒙古诸部被彻底打服,南边有黔国公府坐镇看管,西边也没什么大的部落。
连倭寇和瓦剌都能成心腹大患,可以想象明朝的边防有多轻松。
这可不是夸张。
要知道不管是什么朝代,北边总有一把刀悬在中原脖子上。
秦汉时的匈奴,隋唐时的突厥,两宋更不用说了,辽金蒙元夏轮番上。
拿瓦剌和倭寇和这些一比,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周围没有强敌,才造就了这么多的奇葩皇帝和肆无忌惮的党争。
毕竟国内矛盾不能向外转移,人闲着没事干总得找点活。
最后再加上朱元璋时期定下的卫所制,给军头和勋贵造就了滋生的温床。
科举和南北榜,以及生员不纳赋税的优待条件,培养出党争这种怪物。
轻商抑商的前提下,商税自然不重视。
行商不用交税,也没有多少经济类法律,商人自然利润极高。
于是明朝的社会就变得特别畸形。
普通农户十辈子也是农户,只能种地,连平时农闲时打个野味都是犯法的,因为那是猎户的工作。
没有任何晋升空间前提下,只剩下了科举一条道路。
为了避免高昂赋税,于是农户纷纷将自己的田产白送给本地的生员,因为生员不用交税或者税赋极低,他们哪怕给自己的地交租金,也比上交给朝庭的赋税要低的多。
这些生员尝到权利的甜头,还未入官场,便先学会了贪腐,而且他们还不觉得这是贪腐,在他们心底这是做好事。
毕竟给父老乡亲帮忙了不是。
连官员的基本层都是这个样子,那正式做官的时候,贪腐程度可想而知。
也只有在国子监没有被外界腐化,一心只读圣贤书,满腔热血的生员,才是这个时代最纯洁的读书人。
商人就更不用说了,这个时候哪有什么纯粹的商人啊,都是各个大官勋贵家里推出来的,目的就是给他们拦钱。
谁会嫌钱多呢。
包括有名的晋商、徽商、辽商乃至海商,随便找一家,都能和朝中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于是,商就是官,官就是商。
有了钱,在商业活动并不发达的明朝也不出去,众多发了财的官员尝到了权利的好,会更加用心培养下一代读书科举。
秉持着耕读传家的千年思想,一边大肆收购吞并占据土地良田,一边垄断科举。
农民乐得投献,读书人乐得接纳,于是阶级越来越固化。
最后没有土地的农民,只能任由地主阶级剥削。
可能随便一场大灾,都会让农民倾家荡产,连佃租都付不起,更不要说口粮了。
或者付的起佃租,口粮却要拿出来还给地主在春天时借给的种粮贷款。
又赶上明末小冰河期,连续数年不是大旱就是大涝,就算是富农,也扛不住这般折腾。
建奴关外起势,朝廷贪腐无度,为了筹措军饷,只能继续加税,农民彻底没了活路。
于是便有了各路闯军揭竿而起。
朱由检又吊死在了煤山,大明最后一根主心骨也折了。
以上种种,才最终导致了明朝灭亡。
其中哪怕有一点没有发生,明朝也不会被亡国。
可现在情况与前世不同了。
朱由检先是京师击败了百万闯军,一下将整个明朝的士气拉了起来,又顺便重新树立了皇威。
从堡宗之后,丢了近两百年的朝廷威信和天子威严,再次恢复。
这可是真正的破百万啊,正儿八经的在亡国边缘力挽狂澜。
政治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
这代表天命尚且归明,原本模棱两可或摇摆不定或野心十足的军头豪杰们,瞬间收起了心思。
也正是因为这一战,朱由检才能那么快便将众多杂军和流民整合,半月时间开荒九百万亩耕地。
之后的国贼论和告内外寰宇书,占据了大义,拢住了民心。
英烈祠栓住了军户。
锦衣卫重建重新掌握了政权。
每一个动作,都加深了一分朱由检的皇威。
而这一次将大败多尔衮,生擒代善,算是将他的个人威望和朝廷威仪推到了顶点。
各地所有官员勋贵,再次对中央提起敬畏之心。
哪怕在南方腹地享福的小官小吏,都开始执行朝廷下发的政令。
甚至开始考虑这样做行不行,符不符合上面的要求。
要是放在以前,他们才不会管那么多呢,怎么挣钱怎么来。
这些变化,可能连朱由检都没察觉到,他来到之后,仅仅是让大明转亡为危,就已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如倪元璐一般的这些大臣自然会感觉到。
但也仅仅是感觉到了而已,最多私下感慨两句,陛下有中兴之象。
在他们心里,官员做事不是应该的吗?
就例如张煌言范景文在南京的动作一般。
如果朱由检没有打赢,谁管你是不是什么钦差大臣,想整你有一百种办法!
然而朱由检带来的恐怖威势,变相增长了范景文阁老和外派大员的含金量。
让南京众臣时刻处于惶恐状态,范景文要动南京的人,他们别说反抗了,一个个都在想方设法的撇清关系。
当然,这一百多小喽啰也有送给朱由检当见面礼的用意。
不管怎么说,李若琏一开始预备的三个月内运送第一批银子入京之计,如今提早了四十天。
若不是运河漕运还未完全肃清,害怕过路官员上下其手。
李若琏才不会亲自押运呢。
毕竟南京内的官员一千多,大户三千,勋贵五百,还有不计其数的商人,都等着他去查呢。
保守估计,整个南直隶加上江南富庶地的浮财,最少也有五千万两!
换成谁都不可能坐的住。
……
当张煌言的急信传到朱由检手中时。
他已经率军从喜峰口再次回到了北直隶地区。
这次大战,真的是将他所有家底打干净了。
除了戚家军之外,便再无可用之兵。
三千营三万编制,战死一万一,重伤四千,剩下的一万五还是有轻伤员在内的数额。
黄得功的五军营宣府部更惨,四万编制,现在只有不到七千可用,神机营所有火器损坏,玄甲骑还剩五百,近卫虎贲全军覆没,御林军只剩百人。
蒙古轻骑暂时不可用。
要是以这些血战老兵为骨干,自然可以重建一支精兵,但时间最少也要一年。
朱由检没有时间,哪怕他穿越到崇祯十五年,他也不至于这么大胆冒进。
慢慢刮地皮,玩词条多好。
现在吗,他只能盼着范景文给他个惊喜。
李自成再度入侵,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不得不防。
李过得知李自成竟然在他们和多尔衮决战时偷袭,气的他骂了半夜的娘。
还搞了一出负荆请罪,想让朱由检宽恕掉李自成的罪过,他回去定会劝说李自成。
朱由检自无不可。
李过这些人自始至终都是人家李自成的,更何况他手下已经没有能打的军队了,想留也留不住。
便放李过回到李自成那边。
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朱由检也大概看出,李过不是那种只为一时利益的小人。
这个虎将已经被他定为下一个京营的主将了,玩个七擒七纵没什么不好。
倒是关外建奴那边,虽然大胜一场,伤了建奴的筋骨,但依旧不可掉以轻心。
这次能胜,完全是无心打有心,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现在多尔衮撤了回去。
八旗中六旗尚存,可战精锐依旧在十五万以上。
要是多尔衮咬定了牙关,等秋收前再次入关,他根本无法抵挡。
而按照他的设想,最少也要两千万,才能组建出一支紫色词条的二十万大军。
那样他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奈何京师都被他刮一半了,实在是没钱
正发愁呢,便得到了李若琏的密信。
赶忙拆开火漆挥退众人,顺着阳光看去。
“臣李若琏遥拜陛下,问圣躬安。”
“陛下此行月余,臣恨不能为陛下牵马坠蹬,然南京筹措军粮,彻查贪腐一事格外严峻。”
“臣……”
一大堆废话中,总算还是让朱由检抓住了重点
一堆小喽啰,就搜出八百万两。
那剩下的根本想都不敢想。
且不说这后续银子,光是这八百万两白银,就已经足够让朱由检组成一队两万的精锐了!
江南是真富啊!
去年整个大明朝的赋税才看看七百万两,而随便在江南查抄一百人,便比去年的税赋还要多。
真是富可敌国啊!
要是将南直隶搜罗干净,岂不是还能再来三四个红色词条……
正想着,哨骑的声音响起。
“报!”马蹄踏碎永定河,斥候滚鞍下马时肩头还插着半截箭杆,“李贼前锋已破保安州!守备战死!”
朱由检攥着塘报的手指一紧,赶忙转身让人取来舆图。
比量片刻才问道,“李闯过了紫荆关?”
“禀陛下,贼首郝摇旗率五千轻骑绕开居庸关,自拒马河直插房山县!”斥候咳着血沫指向东南,“李岩部两万步卒押着三十门红夷炮过了琉璃河!”
将斥候口中的地名一一带入,朱由检这才惊讶,李自成动作真快,竟然已经对京师造成了合围之象。
“宣府兵还剩多少能战?”朱由检突然开口问道。
正午阳光打在龙纛上,折射出金光。
“带伤的三千七,能跑马的八百九。”
军机参事的声音越说越低,铁护腕在马鞍沿磕出浅痕,“神机营火药倒是还剩六百斤,可火器都没了”
“够了。”朱由检突然抓起三支令箭,“黄得功带两千宣府部,五千精骑先行一步,沿途多树旌旗。”
“经过京师时把火药埋在官道两侧。”
“张世泽率三千骑过西山皇庄往大同赶赴。”
“沿途遇贼便喊南京银车已至保定!”
“看看能不能拖慢一下李自成的速度,给他们来个反包围。”
“总不能京师两度危机未丢,却在这个时候丢了吧。”
说完,朱由检也不在有其他安排,自顾自的骑马赶路。
现在李自成给他造不成太大威胁。
倒是军机参事还是有些担忧,“李闯若知京师空虚.”
“他早知道了。”朱由检得到了八百万两银子,心情大好,也愿意给参事讲解一二,“三日破七城,这是拼着元气大伤也要赌朕手里无兵。”
说道这,朱由检忽然一顿。
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飘,最后关头了,说啥也不能放松。
“这样吧,传旨倪元璐,把五城兵马司的囚犯全放出来,发长枪上城墙!”
“再让顺天府征发城内十五岁以上男丁,就说守城一日给三斤粟米!”
“京营不是还有七百校尉?”
“告诉他们,斩一级赏田五亩,斩三级入锦衣卫籍!”
“再传令王承恩,把光禄寺存的五千坛烈酒搬上城墙!”
“区区守城而已,朕这两个月,已经守了好几次了!”
“陛下英明!”军机参事连忙俯身高呼。
……
与此同时,房山县外的官道上,郝摇旗正踩着泥浆清点俘虏。
李双喜的马鞭突然抽在他脚边,“闯王让你寅时前赶到卢沟桥!”
“催命呐?”郝摇旗踢翻装首级的竹筐,“老子半日奔袭八十里,弟兄们马鞍都磨出血了!”
“朱由检在保定藏了八百万两银子!”李双喜压低声音,“宋军师说东南气运有变,必须”
“呸!”郝摇旗朝地上啐了口浓痰,“那牛鼻子还说朱明两月前就要亡了呢!他的话你也信?”
“你又没跟崇祯老儿打过,不知道此行之凶险。”
“不可急于一时。”
说到这,郝摇旗记忆再次回到了那个被击溃的午后,那金甲白马的身影让他不禁再次打了个冷颤
手中钢刀不禁出鞘半寸时,西北方突然传来闷雷。
郝摇旗眯眼望向漆黑天际,“要下雹子了?”
“是炮!”李双喜猛地滚下马背,“红夷大”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碎夜幕,三十丈外的运粮车腾起火光。
郝摇旗抹了把脸上的火星子,“不是说京营火器全废,北直隶无有强兵了吗!?”
“散!快散!”李双喜还来不及喊出剩下的话语,第二发炮弹已在百步外炸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