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英国人吃了闭门羹;颁授国光 飞虎旗
一周后。一架印有英国皇家空军标识的运输机,降落在了重庆的珊瑚坝机场。
这还是本年度珊瑚坝机场在脱离丰汛期之后,接待的第一个外宾。
满头银发、神情严肃的韦维尔将军。
带着一支精干的外交团队,走下了飞机。
他此行肩负着日不落弟国的重托,准备与最高领袖,进行一场关乎东南亚未来命运的艰难谈判。
然而,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想象中的盛大场面。
前来接机的,只有外交部的几名工作人员。
“韦维尔将军,欢迎来到山城。”那位次长礼貌而客气地说道,“非常抱歉,我们委员长恰好于昨日,启程前往仰光参与将于本日举行的授勋仪式。”
“什么?”
韦维尔当场愣住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访问仰光?授勋仪式?
他们可是提前打了招呼,明确告知了谈判内容的。
在这个关乎明珠城和整个东南亚命运的关键时刻,最高领袖,竟然“恰好”不在家?
态度颇为明显,这让韦维尔颇为不舒服。
他感受到了常瑞元的轻视,甚至是不屑。
韦维尔甚至就转身直接乘坐专机离开的冲动。
但想到明珠城的重要性。
韦维尔决心先忍上一手,于是乎他开口追问道:“那请问委员长什么时候能回来?”
官员露出了一个满是歉意的微笑:“这个就很难说了。”
韦维尔看着对方那副“真诚”的表情,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他立刻明白了。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中国人精心安排的一出“避而不见”。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和英国人谈判。
或者说,他们认为,现在的英国,已经没有资格和他们坐在一张平等的谈判桌前了。
常瑞元这一手,玩得实在是高明。
他将皮球,巧妙地踢了回去。
你想跟我谈?
可以。
跟我一起来仰光,去我们远征军的总部谈。
先看看我们几十万枕戈待旦、兵锋正盛的大军。
再来想想,你手里还有多少筹码,配和我谈。
韦维尔站在山城潮湿的空气里,只感到一阵哭笑不得的无力和屈辱。
他此行。
本是带着帝国的“恩赐”而来,准备与中国人讨价还价。
却没想到,连委员长的面,都见不上。
这趟山城之行,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热脸贴了冷屁股”的尴尬之旅。
——
华盛顿,白宫,椭圆形办公室。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防弹玻璃窗,洒在办公桌上。
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总统。
正坐着轮椅,安静地看着一份刚刚由五角大楼加急送来的绝密电报。
电报的内容很短,但信息量却极大。
发报人,是美国驻中缅印战区总司令,远东战区参谋长,约瑟夫·史迪威将军。
“寺一寿,已于暹京身亡,其尸身已为中国远征军第二集团军所获。”
“日军在整个东南亚之有组织的抵抗,已基本宣告终结。”
“他们现已实际控制缅、暹罗全境,并已攻克明珠城。”
罗斯福沉默地看着这份电报,他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和狡黠的眼睛里,此刻却流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
胜利的喜悦,是毋庸置疑的。
日军在东南亚的溃败,意味着盟军在整个亚洲战场,取得了决定性的、战略性的转折。
这无疑将大大加快战争的进程,减少美国士兵的牺牲。
但在这份喜悦之下,一种更深层次的忧虑,却如同潜藏在水面下的暗流,悄然涌上他的心头。
他按下了桌上的内部通话器按钮。
“请陆军参谋长马歇尔将军来我办公室一趟。”
很快,一身戎装、神情严肃的乔治·卡特莱特·马歇尔将军,便推门而入。
“总统先生。”
“乔治,你看看这个。”罗斯福将史迪威的电报,递给了他。
马歇尔接过电报,迅速地浏览了一遍。
作为一名纯粹的职业军人,他的反应比罗斯福要直接得多。
他的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震惊和赞叹。
“不可思议!”他由衷地说道:“我必须承认,我们所有人都严重低估了中国军队的战斗力。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以如此小的代价,全歼了日军一个方面军的主力。这种战绩,即使放在欧洲战场,也堪称辉煌!”
“是的,辉煌。”罗斯福点了点头,却话锋一转,“但乔治,你难道没有从这份辉煌的战报中,看到一些令人不安的东西吗?”
马歇尔愣了一下,他不太明白总统的意思。
罗斯福转动着轮椅,来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从中国重庆,划过缅甸,划过暹罗,最终,停在了明珠城。
那是一条气势磅礴的、代表着胜利和征服的路线。
“乔治,”罗斯福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我们最初扶持中国抗战的目的是什么?”
马歇尔不假思索地回答:“利用中国广阔的国土和巨大的人力资源,拖住日本陆军的主力,为我们在太平洋战场的反攻,减轻压力,创造时间。”
“没错。”罗斯福赞许地点了点头,“在我们的设想中,中国,应该是一个坚韧的、能消耗敌人、但自身也同样虚弱的‘泥潭’。我们希望它能牵制住日本这头猛兽,但我们不希望这头猛兽,被它自己驯服的‘猎犬’反过来咬死。”
他的比喻,让马歇尔瞬间明白了过来,后背不禁渗出一丝冷汗。
“总统先生,您的意思是。”
“我担心的。”罗斯福的目光变得深邃:“是这条沉睡的东方巨龙,似乎苏醒得太快了,也太强壮了。”
“你看。”
他指着地图,“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先是在华北,打得冈村宁次丢盔弃甲;现在又在东南亚,把寺一寿逼得自戕。”
“他麾下的军队,装备着我们的武器,用着比我们更加先进的战术,爆发出比我们预想中强三倍以上的战斗力。”
“他们不仅收复了失地,甚至已经开始像曾经的日本一样,向外扩张,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
罗斯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一个统一、强大,并且拥有着强烈民族自豪感和扩张欲望的中国,真的是我们美国,在战后的亚洲,所希望看到的吗?”
“它会不会,在赶走了日本这头饿狼之后,自己变成一头更难对付的猛虎?”
马歇尔沉默了。
作为一名军人,他敬佩中国军人在战场上表现出的勇气和智慧。
但作为一名美国的战略家,他不得不承认,总统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那总统先生,我们应该怎么做?”
他问道:“削减对他们的援助吗?”
“不。”
罗斯福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们还需要他们继续去消耗日本的有生力量。
而且,一个强大的中国,对于战后制衡苏联在远东的渗透,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沉思了片刻,脸上重新露出了那种招牌式的、充满魅力的微笑:“我们不能打压,但我们可以拉拢和影响。”
“乔治,我需要你去做两件事。”
“第一,以美国军方的名义,授予楚云飞、廖耀湘,以及其他在这次战役中表现出色的中国将领,代表着我们美国军人最高荣誉的勋章。比如,杰出服役十字勋章,甚至是国会荣誉勋章。”
马歇尔有些惊讶:“总统先生,国会荣誉勋章,那可是我们”
“我知道。”罗斯福打断了他:“但荣誉,是最廉价,也最有效的投资。
我们要让他们感受到,美国,是他们最真诚、最可靠的朋友。
我们要用荣誉和友谊,将他们,尤其是像楚云飞这样未来的领袖人物,与我们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第二。”
罗斯福的笑容变得更加意味深长:“立刻安排史迪威,向楚云飞提出,在明珠城建立盟军东南亚联合司令部。
并且,要积极推动,让更多的美国军事顾问,进入到中国军队的各级指挥层中去。”
“我们要用我们的军事思想,我们的价值观,去‘帮助’他们,去‘塑造’他们。让他们在未来的发展道路上,离不开我们,甚至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第三,我们可以为其提供成品,甚至提供一些基础的工业设备,但我们也要对中高端科技以及尖端工业设备进行管控,他们可以成为我们盟军战略供应体系的一环,但决不能承担重要的责任。”
马歇尔将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打压是下策,捧杀和同化,才是真正的阳谋。
罗斯福想要的是将一头潜在的猛虎,驯化成一只听话的、为美国利益服务的看门犬。
“我明白了,总统先生。”马歇尔心悦诚服地说道:“我会立刻去办。”
当马歇尔离开后,罗斯福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地图。
那条从重庆延伸至明珠城的蓝色箭头。
在他的眼中,不再只是胜利的标志,更像是一盘刚刚开始的、更为宏大、也更为复杂的棋局。
他轻轻地转动着轮椅,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楚云飞。”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你是一个优秀的对手,也是一个值得投资的伙伴。”
“就让我看看,你这头年轻的东方猛虎,究竟能走多远吧。”
与此同时。
仰光。
远征军野战总医院。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纱布,以及护士们匆忙而轻柔的白色身影,构成了这里的主色调。
然而,在这片白色之中,偶尔点缀的、那从纱布下渗出的点点猩红,却在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今天,这座医院迎来了一位最尊贵的客人。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中华民国最高领袖——常瑞元。
在杜聿明、张治中以及一众高级将领的簇拥下,他亲自来到了这里。
他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
为在彬马那战役中立下首功,至今仍在重症监护室里与死神搏斗的新编第二十二师师长,廖耀湘,亲自授勋。
医院的走廊里,所有的医生、护士和还能走动的伤兵,都自发地站立在两侧。
他们默默地注视着这位决定着国家命运的领袖,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激动。
常瑞元面容清癯,身着一袭笔挺的军装,步伐沉稳。
他没有理会众人的行礼,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径直走向了廖耀湘的病房。
病房内,安静得只能听到医疗仪器发出的、有节奏的轻微滴答声。
廖耀湘躺在病床上,依旧处于昏迷之中。
他的头部和胸部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能通过胸口微弱的起伏,来判断廖耀湘还活着。
常瑞元站在病床前,久久地凝视着这位爱将。
他的脑海中。
浮现出廖耀湘在黄埔军校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浮现出他在昆仑关大捷后向自己汇报战况时的慷慨激昂。
而现在,这个曾经的铁血将星,却像一截枯木,无声无息地躺在这里。
常瑞元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他缓缓地从侍从官手中,接过一个丝绒的盒子。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青天白日勋章。
这是仅次于国光勋章的、代表着军人至高荣誉的奖赏。
他本打算,亲自将这枚勋章,别在廖耀湘的胸前。
然而,就在他准备上前的时候。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到了病床旁的那个小小的床头柜。
常瑞元的动作,瞬间凝固了。
只见在那个简陋的床头柜上,并没有摆放药品或者水杯。
而是郑重地,摆放着另一枚勋章。
那是一枚国光勋章。
勋章的绶带已经有些陈旧,但主体部分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反射着璀璨而夺目的光芒。
常瑞元认得这枚勋章。
这枚勋章,本该佩戴在另一个人的胸前。
楚云飞。
很显然,在他到来之前。
楚云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他自己最珍视的、代表着党国军人最高荣誉的国光勋章,留给了这位命悬一线的战友。
病房内。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都看到了那枚国光勋章。
也都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楚云飞,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了他对廖耀湘功绩的最高认可。
这已经超越了普通的表彰。
这是一种英雄与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的最高敬意。
在这样一枚代表着“首功”和“忠烈”的国光勋章面前。
任何其他的奖赏,似乎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常瑞元沉默了。
他手捧着那枚青天白日勋章,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有对廖耀湘舍生取义的感动,有对楚云飞高风亮节的赞许,也有一丝作为最高领袖,被“抢先一步”的复杂情绪。
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知道。
楚云飞这一举动,看似是单纯的战友情谊,实则,是一步绝妙的政治棋。
他将廖耀湘和整个第五军,都推向了荣誉的顶峰。
也用这种方式。
化解了可能会因为“功高震主”而带来的所有猜忌和隔阂。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让人无法拒绝,也无法指摘的阳谋。
良久,常瑞元缓缓地转过身。
他没有将手中的青天白日勋章收回,而是将它,递给了站在一旁、同样在彬马那战役中表现出色的第二集团军总司令黄百韬。
“焕然。”
常瑞元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建楚的功绩,已有国光勋章为证,无需再添他物。”
“这枚青天白日勋章,我决定,授予你。”
“你在彬马那率部血战,同样功不可没。”
“攻克暹京的战斗之中也给盟军的诸位带来了不小的惊喜。”
“希望你,能带领远征军第二集团军,继续创造辉煌。”
黄百韬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份荣誉会以这样的形式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下意识地看向楚云飞。
又看了看病床上的廖耀湘。
最终,他挺直了胸膛,向着委员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谢委座!职下,必不负重托!”
常瑞元亲手将勋章,别在了黄百韬的胸前。
然后,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病床上的廖耀舍。
“传我的命令。”
常瑞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品,一定要让建楚早日康复,我要在山城等着他在众人面前重新授勋。”
“另外,颁授陆军新编第二十二师‘虎贲’番号,并颁授飞虎旗一面。”
“是!”
在场的所有将领,齐声应道。
常瑞元最后看了一眼那枚静静躺在床头柜上的国光勋章。
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病房。
他没有再去看望其他的伤员,也没有再发表任何讲话。
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抔热土一抔魂。
这场无言的授勋仪式,比任何慷慨激昂的嘉奖令,都更能诠释这场战争的悲壮,和军人这两个字的,真正的重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