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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走漏风声

    第272章 走漏风声
    歇息半晌,宝玉、夏金桂自大主山下来,先行在凹晶溪馆赏了锦鲤,待到了沁芳闸桥前,宝玉顿时有些躑躅。
    盖因过了闸桥,那边厢便是清堂茅舍与櫳翠庵,不拘是陈斯远还是妙玉,他这会子都不想见。
    谁知夏金桂此时道:“宝二哥怎么不走了?”
    宝玉訕笑道:“那边厢都是庵堂家庙,我看也没什么可游逛的。”
    夏金桂正在兴头上,便道:“既如此,咱们快些走也就是了。”
    宝玉一时寻不著由头,只得咬牙引著夏金桂沿甬道而行。待转过牘,那清堂茅舍业已近在眼前,谁知刻下却门扉紧闭,內中更是静悄悄无一声息。
    夏金桂扫量一眼,笑著道:“这处怎地关了门儿?”
    宝玉支支吾吾道:“此地……乃是远大哥的居所,许是他这会子出了门儿吧。”
    “哪个远大哥?”
    “便是陈词……陈斯远。”
    宝玉说完抬眼扫量夏金桂,却见夏金桂只是兴致缺缺应了一声儿,扭身便往玉皇庙这边厢行来。宝玉顿时暗自欢喜,心下暗忖,想当日满城传唱陈词,眾姊妹私下嘀咕也就罢了,便是去了私学也有人扫听陈斯远情形。偏生这夏家妹妹视功名利禄如无物,果然是个清白洁净的女儿家!
    她却不知那夏金桂见惯了所谓才子,心下祛魅,这会子只当陈斯远是个颇有才名的穷酸书生,自然对其不屑一顾。
    宝玉兴致高涨,四下指点,引著夏金桂不一刻便到了櫳翠庵侧面。过长廊曲洞,待上了白石桥,宝玉正要鬆口气,谁知忽而心有所感,扭头往后头的方厦圆亭瞧了眼,正瞧见妙玉冷眼往这边厢看过来。
    宝玉面上一怔,朝著妙玉拱拱手,那妙玉竟扭身便走了。
    夏金桂瞧在眼中,纳罕问道:“那是谁?”
    宝玉尷尬含糊道:“家中请来的带髮修行女尼,因其扶乩占卜颇为灵验,便留在了櫳翠庵里。”顿了顿,忙探手一引:“妹妹快来,前头便是我先前住的怡红院了。”
    少一时二人到得怡红院,入內游逛一圈儿,那夏金桂暗自讚嘆贾家豪奢之余,不免纳罕道:“我看此地颇为雅致,却不知宝二哥为何搬了出去。”
    宝玉正不知如何回答,隨行的袭人就道:“夏姑娘不知,二爷如今年岁大了,再不好在园中居停。因是太太稟明了老太太,这才让二爷搬回了綺霰斋。”
    夏金桂眼见宝玉面上訕訕,心下若有所思。暗忖这宝玉虽是个痴傻的,家教却不曾短了。
    恰此时有周瑞家的寻来,回道:“太太房里摆了席面儿,正叫宝二爷与夏姑娘入席呢。”
    宝玉便与夏金桂往前头王夫人院儿而去。这席间除去王夫人,自然还有薛姨妈与宝釵。宝姐姐嫻静以对,只偷眼瞧著宝玉与夏金桂语笑嫣嫣。及至未时末,夏家母女告辞,那宝玉又恋恋不捨地送出仪门外,直待夏家母女所乘的马车出了角门,这才若有所失闷头回了綺霰斋。
    宝姐姐暗自好笑,忍不住便往清堂茅舍寻来。谁知到得地方却见清堂茅舍依旧关门闭户。
    鶯儿上前拍门,半晌才有红玉开了门,见来的是宝釵,紧忙往里让,嘴上说道:“宝姑娘快进,我们大爷吩咐了,今儿个关门闭户仔细读书,除去宝姑娘、四姑娘,余者恕不招待。”
    宝姐姐心绪大好,与红玉笑著说过两句,抬眼隔窗便见书房中陈斯远正从桌案后起身。
    二人在堂中相见,因私下亲昵便免去了繁文縟节。宝姐姐笑著道:“只是让你別坏了宝兄弟的好事儿,谁知你竟真箇儿关门闭户了……这会子可憋闷了?”
    陈斯远故作书呆子状,轻笑道:“还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顏如玉。古人诚不我欺啊。”
    宝姐姐正要说话儿,陈斯远就道:“这不,读著读著便有顏如玉来了。”
    宝姐姐顿时俏脸儿一红,心下却极为受用,面上却往旁边掩口而笑的红玉身上一扫,嗔怪道:“都在呢,偏你要乱说。”
    陈斯远哈哈一笑,撩开衣袍落座,笑著问:“夏家走了?”
    宝姐姐也落座,接过五儿送上的温茶,也笑道:“才走,宝兄弟一路送出仪门,瞧那样子简直是望穿秋水。待回神又蔫头耷脑没了精神头儿,我看啊,这二人倒是瞧对了眼儿。”
    这却出乎陈斯远的意料,赶忙细问內情。宝姐姐虽不曾一路跟隨,可席间却是眼瞧著二人语笑嫣嫣的,当下便將席间情形说了一遭。
    陈斯远心下暗忖,料想夏家一介商贾,甫一进得荣国府自是对贾家门楣敬畏不已,是以夏金桂多有收敛;再者,贾家与薛家不同,薛家门第不高又败落了,与夏家联姻几同骗婚,那夏金桂自然就不干了。可贾家再是败落也是国公府的门第,便是衝著其门第,夏家只怕也乐意掏空家產?
    只是江山易改稟性难移,往后如何……还有的是乐子瞧呢。
    宝姐姐此时压低声音说道:“妈妈方才与我说,姨妈与夏家太太说定了,明日夏家便送来一万两银子,算是挪借给姨妈的。”
    这就是了,於夏家眼中,荣国府高不可攀,可不就要上赶著送银子?明面上说的好听,是借,可莫说是利息,只怕夏家巴不得本金也要不回来了,如此刚好算作陪嫁!
    陈斯远便笑道:“夏家可是下了血本啊。”
    宝姐姐说道:“夏家太太本就出身內府世家,娘家里几个兄弟都在內府任职,俗话说上头有人好做官,这做买卖也是一般无二。只凭了夏家太太自个儿,这桂的营生反倒比先前夏老爷在时更繁盛了几分。
    莫说是一万两,若能攀上国公府,便是三万、五万的,那夏家太太掏出来眼也不会眨一下呢。”
    陈斯远思量道:“原来夏家太太也不简单啊,无怪能支撑得起这般营生。”
    宝姐姐自怜道:“若非如此,夏家母女只怕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
    听其语气不对,显是想起了先前的葫芦案一事,陈斯远便伸手擒了柔荑,低声安抚道:“妹妹別想了,往后有我呢。”
    “嗯。”宝姐姐嫻静笑著应了,心下自是愈发熨帖。一时盯著陈斯远,杏眼里百般柔情,千般的蜜意,自不多提。
    却说夏家母女乘著马车离了寧荣街。
    那夏家太太这会子才得空问道:“我的儿,你以为那宝玉如何?”
    夏金桂轻蔑一笑,道:“果然是个痴傻的。”言外之意,宝玉好哄骗,夏金桂不过略施手段便哄得其神魂顛倒。
    夏家太太立时上了心,禁不住笑道:“那敢情好。他那姐姐如今是娘娘,说不得来日便是贵妃,到时候你给国舅老爷做正室,说出去也是体面。”
    那夏金桂也不知羞,立时就道:“什么国舅老爷我是不指望,只是妈妈须得仔细些,趁早將此事定下,免得那银钱打了水漂。”
    夏家太太自有定计,笑道:“再如何说也是国公府的门第,与亲戚还能威逼利诱著耍无赖,他家可敢与咱们家耍无赖?坏了名声,损了风评,那可不是几万银子的事儿了。所以啊,贾家要借银钱,多少我都敢借。若还不起,便算作你嫁妆了。”
    夏金桂顿时高兴了,脑袋凑在夏家太太怀里撒娇道:“妈妈真真儿好。”
    夏家太太探手抚著夏金桂的髮髻,笑道:“我就你一个女儿,那金山银海除了留给你,难不成还要带进棺材里?”
    夏金桂咯咯咯娇笑不已,马车轆轆,一路往外城而去。
    ……………………………………………………
    倏忽数日,陈斯远一心读书,只得空去寻宝姐姐、林妹妹说会子话儿。
    荣国府自打夏家母女来过一遭后,復又恢復如常。只凤姐儿每日忙得脚不著地,头晌处置家中庶务,下晌或是往各处勛贵走动,或是去寻薛姨妈商议互典事宜。
    听闻每日都有北静王妃打发来的嬤嬤隨行,陈斯远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为掩人耳目,薛姨妈暂且搬回了薛家老宅,倒是一连十几日不曾与陈斯远见过。
    却说六月里一日,陈斯远早间正用著大嫂子李紈送来的三丁包子,便又有赵姨娘领著丫鬟寻来。名义上是感激前一回陈斯远出谋划策,如今既然宝玉不愿读书,贾政乾脆在前头辟出一间房来,单留给那老先生交代贾环。
    贾环只读了几日便叫苦连天,转头寻了赵姨娘撒泼打滚再不想去。换做往日,赵姨娘定会心疼贾环,说不得便应允了。奈何今时不同往日,贾政已然变了心,赵姨娘失了宠,她一心指望好儿子贾环表现一番,换得贾政回心转意呢,又哪里会容许贾环放赖?
    当下抄起鞋底子一通暴打,贾环四下乱窜一番,转天又臊眉耷眼去了前头老老实实念书。
    这不要钱的感激话儿说了一通,又话里话外说起探春的好儿来。
    陈斯远笑吟吟听了,偏生好似没听懂一般,竟附和著赵姨娘夸讚了探春一通。赵姨娘心焦不已,却不好当面戳破,只得心事重重而去。
    待晌午时,陈斯远往园中游逛,正撞见寻来的邢夫人。
    二者聚首,邢夫人面上不无幽怨之色……盖因陈斯远生怕走漏风声,是以这些时日一直不曾往那玉皇庙寻去。
    如今邢夫人也是吃过肉的,素了二十来日哪里还忍得住?言辞间难免尖酸了些,说得陈斯远心神动摇,思量道:“如今太太看得紧,玉皇庙怕是暂且去不得了……不过宝玉搬去了綺霰斋,那怡红院倒是空置了下来。”
    邢夫人顿时心下欢喜,道:“那夜里得空我去怡红院左近等你?”
    陈斯远頷首,邢夫人掩口得意一笑,这才领了苗儿、条儿而去。
    陈斯远站定沁芳闸桥上,本待往西面寻眾姊妹说会子话儿,谁知打小厨房方向来了个婆子,见得陈斯远赶忙招呼道:“可是凑巧,正要寻远大爷呢。”
    那婆子到得近前就道:“远大爷,后门有个人,自称叫什么马攀龙,说这会子就要见远大爷呢。”
    马攀龙?好哥哥?这位怎么来了?
    话说陈斯远早先蓄意结交马攀龙三人,砸了银钱,当初便存著邀买死士之心。谁知虽屡有波折,最后到底峰迴路转,让陈斯远侥倖留在了荣国府。
    此后陈斯远得空也去城外寻这三人,可自打其中了举人,四人明显便生疏了。
    这位份不同,三人虽不曾说什么,可难免自惭形秽。所谓富易妻、贵易友,有时候倒不是他自个儿想要如此,实在是位份差距太大之缘故。
    陈斯远一路打后门出来,便见马攀龙一身皂衣、头戴网巾,气度沉凝,束手立在后门旁。
    陈斯远上前廝见,拱手笑著道:“大哥可是稀客,今儿个怎么知道来寻我了?是了,那二位兄长可还好?”
    “都好都好,陈……兄弟,还请借一步说话儿。”
    马攀龙引著陈斯远陈斯远到得巷子里,眼见四下无人,说道:“本不该来搅扰陈兄弟,奈何事关重大……陈兄弟可知我如今在何处奔走?”
    陈斯远道:“这……不是內府?”
    马攀龙沉吟道:“我因身手利落,如今年初归入了慎刑司。”
    难怪马攀龙看起来阴沉了许多,这是成了慎刑司的番子啊!
    “原来如此。”
    陈斯远隨口应了,那马攀龙道:“前几日我等清缴混入京师的燃灯教妖人,谁知无意中扫听得一则消息,因事关荣国府,我便特来告知陈兄弟。”
    “哦?马兄请说。”
    马攀龙道:“荣国府中可有个李氏大奶奶?”
    眼见陈斯远頷首,马攀龙压低声音说道:“也不知那些妖人从何处得知了,说这位李大奶奶手头有十来万现银,便谋划著名寻机绑了其子,以勒索其钱財。”
    这风声如何走漏的?是知晓內情的內府人等?不对,若是內府人等,又岂会不知那金刚经只给了七万两银钱?这般胡乱忖度……嘶,八成是李紈的大哥李信崇啊!
    马攀龙见其瞠目,等了须臾才道:“我等此番只捉了几个小嘍囉,那香主却走脱了。原本要继续追查下去,我带著兄弟私底下便能看顾得了那哥儿,奈何郎中发了话儿,调我等另办它案……”
    陈斯远郑重朝著马攀龙一拱手,道:“多谢大哥告知!大嫂子之子兰哥儿如今每日去我那新宅读书,若出了意外,我还真不知如何交代。
    领则,那二位兄长如今可得空?”
    马攀龙道:“单只钱飞虎、徐大彪怕是应对不了,陈兄弟不若广募好手,设下天罗地网將那贼子一举拿下。否则,这千日防贼……要不得啊。”
    “是极是极。”
    匆匆交代几句,那马攀龙另有要事在身,当即別过陈斯远匆匆而去。
    陈斯远心下暗嘆,此番又要多事了!
    这外人算计贾兰,了不起闷在荣国府不出去就是了,就怕李紈广有钱財之事传进了贾家人等耳中啊。
    那贾赦还好说,到底隔著房呢,又要顾忌贾母,心下艷羡却別无他法;倒是掌家的王夫人,如今为了银钱正一脑门子官司呢……说不得便要行那去母留子之事啊。
    因生怕贾兰著了道,是以陈斯远也不回荣国府了,匆匆便往自家新宅而去。
    这日尤二姐去城外看望尤老娘,晴雯与曲嬤嬤等去街面上採买针线,家中只尤三姐在。
    眼见陈斯远这个时辰匆匆而来,尤三姐赶忙来迎,见了面便纳罕道:“哥哥怎么这会子便来了?”
    “一言难尽。”陈斯远赶忙往大门旁塾中瞧了一眼,眼见贾兰正摇头晃脑的背书呢,顿时暗自鬆了口气。
    当下也不瞒著尤三姐儿,便將缘由大略的说了一通。
    尤三姐儿顿时唬得变了脸色,低声道:“这可了不得!兰哥儿是大嫂子的眼珠子,若是有个闪失,只怕大嫂子便要寻人拼命啊。”顿了顿,又道:“家中除去蒋五,另有四、五个得用的小廝,全都年轻力壮,过会子哥哥点齐了人手护著兰哥儿回荣国府,这几日可不好再出来了。”
    陈斯远頷首应下,又道:“这会子不便说缘由,待我领走了兰哥儿,妹妹再寻先生说个分明。”
    尤三姐道:“自当如此。”
    当下陈斯远挪步塾前,与那先生廝见一番,探手招呼兰哥儿,说道:“快將书本拾掇了,家中有事,你须得快些回去。”
    贾兰慌得霍然而起,带动桌椅稀里哗啦一阵乱响,蹙眉凝神道:“可是母亲有恙?”
    陈斯远只道:“先回去了再说。”
    贾兰再顾不得旁的,胡乱拾掇了书箱,隨著陈斯远便往外来。
    尤三姐业已安排了马车,另有四个小廝提了棍棒护在一旁,当下一路浩浩荡荡直奔荣国府而来。
    路上不过一刻光景,陈斯远却如坐针毡,待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先行推搡著贾兰进了后门,陈斯远方才鬆了口气。
    打发了一眾小廝回返,陈斯远回身这才领著贾兰进了大观园,又往稻香村而去。
    此时刚过午时,李紈方才教导过三个小姑子,刻下正在房中小憩。丫鬟素云回道:“奶奶,远大爷领著兰哥儿回来了。”
    “啊?”李紈不明所以,赶忙起身迎出来。
    眼见陈斯远果然领了贾兰迴转,那贾兰身上还背负了书箱,李紈顿时唬著脸儿道:“远兄弟,可是兰儿淘气了?”
    贾兰慌忙道:“母亲,我没有!”
    “住口!”
    陈斯远赶忙低声道:“事出有因,还请大嫂子借一步说话。”
    李紈看了眼委屈巴巴的贾兰,心下先是鬆了口气,又愈发纳罕,思量著请了陈斯远入內,只打发素云领了兰哥儿去梢间安置。
    堂中只陈斯远与李紈二人,不待落座,陈斯远便道:“此番祸事了,我得慎刑司友人告知,有一伙贼人盯上了兰哥儿。”
    李紈诧异道:“好端端的,怎地盯上了兰儿?”
    陈斯远意味深长道:“也不知从何处走漏的风声,说大嫂子手头有十几万现银。”
    李紈一怔,旋即便觉天旋地转,扶著额头一阵摇晃。陈斯远见势不好,赶忙探手虚扶。谁知李紈果然气血上头,竟一个摇晃跌在了陈斯远怀中。
    温香软玉在怀,饶是陈斯远別无心思,这会子鼻息间满是玉兰香气,又有身前柔软相袭,也禁不住好一阵气血上涌。
    亏得陈斯远尚记得贾兰与素云便在另一边的梢间里,那虚扶的双手紧忙扶住李紈肩头,低声道:“大嫂子快坐下缓一缓。”
    待扶著李紈落座,那李紈刻下业已缓过神来,一双桃眼霎时间满是氤氳,带著哭腔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陈斯远能想到的,李紈自然也能想到。那外边的贼子且不说,若是家中知道李紈广有家產,黛玉情形犹在眼前,谁知荣国府又会如何待她们孤儿寡母的?
    她一袭豆绿撒镶边象牙白暗缎面对襟披风,內衬米白立领偏襟袄子,下著霜色马面裙,头上只戴了点翠的头面,这会子哭將起来真真儿是梨带雨。
    陈斯远心下不忍,又念及李紈先前借银钱之事,便说道:“不过是兵来將挡水来土掩……是以我先行將兰哥儿接了回来,这几日便让兰哥儿好生在家中待著,那私学也別去了。”
    李紈情知这事儿不好去求老太太,能指望的便只剩下眼前的陈斯远,於是不迭点头,只任凭陈斯远吩咐。
    陈斯远蹙眉又道:“至於往后,素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待我寻些好手,设下天罗地网將那些贼子一网成擒,也就绝了后患。”
    李紈嘆息道:“只是家中……我又该如何应对?”
    “这……”陈斯远也犯了难,一时间沉吟著没了主意。
    李紈抽泣两声儿,忽而抬眼道:“不若,不若那银票、庄票远哥儿先留著?”
    “嗯?”
    李紈越琢磨越对,说道:“我与兰哥儿在府中又不用什么银钱,留在手中只怕便是招灾惹祸之源。既如此,不若远哥儿先保管著。
    若来日兰哥儿有了出息,自不需远兄弟锦上添;若兰哥儿来日不成材,只求远哥儿看顾一场。”
    陈斯远愕然道:“大嫂子,何至於此啊?”
    李紈只抹泪摇头道:“你哪里知道太太的性子!”
    是了,贾珠在世时风流堪比宝玉,如今却只李紈孤儿寡母,余下的侍妾不是打杀了便是发卖了。王夫人狠戾可见一斑!
    因著贾珠之死,王夫人与贾政没了夫妻情分,又恨屋及乌地不待见起了李紈。来日若真逼急了,或许看在贾珠份儿上能留下贾兰,旁的……可就难说了。
    “远兄弟请稍待!”
    说话间李紈仓促起身,也不避著陈斯远,翻箱倒柜一番,便从箱底寻了个檀木匣子来,抽开来,內中是一迭迭的庄票。
    回身递在陈斯远手中求肯道:“远兄弟还请帮衬我一回,我,我实在没旁的法子了。”
    陈斯远推却不得,拿在手中纳罕道:“老太太总是看顾大嫂子的,此事何不与老太太言明?”
    便见李紈惨笑一声儿道:“老太太掌家几十年,心性……怕是比太太犹甚,我又如何敢去寻老太太言说?”
    是了,陈斯远素来当那贾母是个糊涂的,可这等糊涂人能掌荣国府数十年,又岂能没有狠厉手段?
    想黛玉还是贾母的亲外孙女儿的,原文中还不是冷一阵、热一阵的?便说那平安醮时张道士送上的金麒麟,背后岂能没有贾母催动?
    由此可见,贾母一直摇摆不定。先前自是怎么千好万好,待修了大观园,吞没了林家家產,再是外孙女,那黛玉也没了价值。又如何比得上史家嫡女史湘云?
    原文中史家反应极快,转头便给史湘云定了亲事。贾母算盘落空,这才重新对黛玉好了几分。
    是以忖度贾母,不能当其是寻常大家长,而是要当其为政治人物。这等人不会因私情而动摇心绪,莫说是黛玉,便是宝玉,有朝一日事关贾家生死存亡,贾母也会说捨弃便捨弃了。
    转念一想,难怪上回自个儿去见老太太,贾母虽只是虚言几句,可脸色却好了许多……这是觉著自个儿来日对贾家有用了?
    结束思量,眼看李紈那我见犹怜的模样,陈斯远便蹙眉嘆息一声,捧著匣子道:“大嫂子且放心,这银钱来日兰哥儿若要用,我尽数交给兰哥儿就是了。”
    李紈噙泪頷首,待要说些什么,却听陈斯远又道:“要说此事也並非没有转圜……且待我思量一番,再来寻大嫂子计较。”
    “好。”
    人多眼杂,陈斯远合拢匣子,將其塞进袖笼里,別过李紈便匆匆回了清堂茅舍。略略小坐一番,又觉此地也不保准,乾脆又折返回新宅。
    这会子晴雯回来了,三姐儿却往百草堂盘帐去了。陈斯远素来相信晴雯,乾脆单独叫了其来房里。
    那晴雯扭捏而来,入內便嗔道:“大爷,晴天白日的……说不得鸞儿一会子又要来捣乱。”
    陈斯远哭笑不得,赶忙揽过晴雯,探手將匣子抽出来,道:“寻个地方,將这匣子藏好。”
    晴雯这才知晓自个儿会错了意,当下也不过问內中是何物,只略略思量便道:“梢间柜子下撬开一块砖,挖了土来,將这匣子塞进去。”顿了顿,又道:“再包裹上一件雨衣,如此免了发霉虫蛀之苦,岂不妥当?”
    陈斯远大喜,自是连连应下。隨即主僕两个挪了柜子,撬开地砖依法施为,待將柜子挪回原处,果然便是仔细瞧也瞧不出破绽来。
    陈斯远赞了半晌晴雯心思伶俐,將晴雯夸得好一番枝乱颤,错非鸞儿果然来捣乱,只怕便要顺势与陈斯远成就好事了。
    因记著与邢夫人之约,陈斯远不好久留,略略盘桓便回了荣国府。
    这一路安步当车,仔细思量一番,心下便略略有了成算。如今王夫人掌家,想要与其打擂台,单是邢夫人只怕不够,须得將贾母这尊大佛挪出来才好。
    这是人便有欲,贾母所求为何?不过是维繫贾家荣华富贵,盼著后辈承袭祖宗荣光。
    且不说贾兰本就有天分又极为勤奋,便只是资质平平,有燕平王一句话,这来日前程还能少得了?
    贾母若知此事,定会愈发回护李紈母子。如此一来,起码贾母活著时李紈母子无恙。待贾母一去……那会子能不能保住荣国府还两说的,陈斯远又哪里看得了那般长远?
    本道今日只剩下夜里与邢夫人幽会,谁知才回荣国府,正撞见三姑娘探春蹙眉来寻。
    二人在沁芳闸桥相遇,探春急吼吼道:“远大哥,姨娘一早儿又来寻你了?”
    陈斯远因拿定了心思,这会子倒是气定神閒起来。闻言不禁笑吟吟道:“是来了一回——”
    不待其说完,探春就道:“远大哥,你,你別听姨娘胡乱说嘴。”
    陈斯远哈哈一笑,道:“三妹妹多心了,姨娘说什么,我只管左耳听右耳冒就是了。”
    探春便瘪嘴道:“我都与姨娘说过几回了,偏她还要乱说一通!”
    眼见小姑娘气咻咻的模样煞是可爱,陈斯远习惯性抬抬手,又反应过来探春不是惜春,於是挠挠头安抚了探春两句,这才迴转清堂茅舍。
    却不知二人桥上说话情形,正落在鶯儿眼中。鶯儿因得了宝姐姐吩咐,一直留意探春情形,待回返蘅芜苑,便与宝姐姐说道:“姑娘,方才三姑娘又去寻远大爷了。”
    宝姐姐顿时蹙眉不已。她早知如意郎君难寻,不想机缘巧合却在这荣国府中寻见了意中人。奈何这意中人实在太过出彩,非但是外头的姑娘惦记著,便是府中的姊妹也要来惦记。
    这前一回也是因著大太太犯蠢,这才阻断了二姑娘迎春奋进之意。不料打跑了二姑娘,如今又有三姑娘跟了上来。
    宝姐姐烦恼之余,心下愈发斗志昂扬,只计较著来日须得想个法子绝了探春的心思才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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