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灵笼墨钰与马克
第538章 灵笼墨钰与马克灵笼墨钰走到墙边的控制面板前，指尖连点。
房间内的几个微弱红点，依次熄灭。
他这才走到马克对面，坐了下来，淡淡道：“所有监听、监控设备都被我断电了，没人能监听这个房间。”
会议室内只有两人。
马克也没再绷着一张脸，整个人放松了些许，靠在椅背上。
灵笼墨钰从桌下取出一瓶没有标签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清澈如水的液体。
他又拿了两个杯子，给马克倒了满满一杯，而自己的杯子里，则倒入了凉白开。
随手将杯子推到了马克面前。
马克接过，也不客气，直接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脸颊上迅速微红。
“嘶……痛快！”
他哈出一口酒气，看着墨钰杯中的清水，笑道：“你自己真不来点？劲儿够足的。”
“‘辣’，属于痛觉的一种。”
灵笼墨钰端起自己的杯子，淡漠解释，“这东西对我而言，除了会灼伤食道外，口感上，跟这杯白开水，没有任何区别。”
“说真的，有时候我真挺可怜你的。”
马克又喝了一口，眼中露出一抹同情，“平白错过了这世上多少的乐趣。”
“也少了许多痛苦。”
灵笼墨钰倒是并不在意，平静注视着杯中清水，镜片下的眼神淡漠无波。
他挺满意自己的体质。
若不是没有痛觉且情感缺失，很多事情他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马克喝完了杯中的酒，自顾自地又倒满了一杯，这才进入正题：
“你这次大张旗鼓地把我叫来，想说什么？不会单纯就是为了当着梵蒂和猎荒者的面，拉着我溜一圈，给你自己刷威望吧？”
从他这熟稔的语气，便可以看得出，这位令所有猎荒者都头疼不已的“冰块脸”，与他这位猎荒者队长，私交其实很好。
灵笼墨钰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的数据终端打开，调出了一份文件，推到了马克面前。
“看看这个。你的教官埃隆，要‘远行’了。”
“……什么？！”
刚上头的一丝醉意瞬间褪去。
马克坐直了身体，死死地盯着终端屏幕上的远行者名单，瞳孔骤缩。
【埃隆，判定无价值，执行远行！】
到嘴边的酒，一下子就不香了。
所谓“远行”，是灯塔上一个冰冷而残酷的传统。
所有被判定为失去劳动价值、只会消耗资源的年老者，都会被放逐出灯塔，任其自生自灭，以减少宝贵的资源消耗。
在玛娜生态已经彻底摧毁了地表生存环境的今天。
远行，与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马克的手指，一遍遍地划过屏幕，似乎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在反复确认后，他深深皱起了眉头：“这件事……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么？”
“名单在你此次任务回来之前，就已经拟定，并且通过内部系统公告下去了。”
灵笼墨钰点了点终端右下角的公告时间，淡淡地喝了口水，“在‘远行’这件事上，我没有任何相关的否决权。这是城主的意志，我无法插手过多。”
“……我明白了。多谢你，墨钰，多谢你提前告知我。”马克颓然地低下了头。
他拿起桌上还剩下大半的白酒，默默地拧紧了瓶盖，收进了怀里。
埃隆教官那老头，可比自己更喜欢这玩意儿。
“我会以‘地面生态长期观察项目’的名义，提交一份议案，为这一次的远行者队伍，多争取一份物资。”
灵笼墨钰顿了一下，似乎在等马克吸收信息，随即又抛出了一个更重磅的消息：
“另外，根据航行记录显示，这一次远行的最终投放地点，与十几年前，恰好一致。如果运气好的话，你……或许能得到一些关于他们的消息。”
马克持杯的手，猛然一颤！
眼神瞬间变得深邃了起来。
十二年前……他的姐姐，上一任猎荒者的传奇队长，红蔻。
因为与她的副官破晓相恋，触犯了灯塔那禁止一切情感关系的铁律。
是墨钰，在察觉到光影会将要对她们二人进行“净化”的前夕，冒着巨大风险，提前将消息告知了她们。
所以，在那一次看似寻常的地面任务中，红蔻与破晓，双双“阵亡”……
他们留在了那片危机四伏的荒野之上。
虽然如今的地面危险重重，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
但那一次她们“阵亡”的地点，是一个储备了大量物资的旧世界军事补给点，相对安全。
以红蔻与破晓的实力，外加当初为她们留下的额外武器和物资，她们……未必没有存活下去的可能。
相比起回到灯塔，被光影会处以火刑，活活烧死。
能够在危险的地面，与相爱之人相濡以沫，或许，已经算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
对于此事，马克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他与眼前这个看似冰冷无情的“亚当”，结成能够托付生死的至交好友。
而类似的事情，在这十几年间，墨钰还做过不少。
“好了，多的我都不说了，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灵笼墨钰翻开了一本实体的小册子和一支笔，将话题拉回了正轨：“说说这次任务的具体过程吧。”
马克收敛了心绪，强行将对姐姐的思念与对教官的担忧压下。
他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后，便沉声将此次行动的整体过程，详尽地诉说了一遍。
与以往的行动，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无非是这一次的目标物资点，储量更为丰富，同时也遇到了更大的危险。
不仅发现了大量的脊蛊，还遭遇了数量庞大的泛生型噬极兽。
又因为小队在长时间的跋涉中警戒性下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并反制，最终导致了极其惨重的伤亡。
听完他的叙述，灵笼墨钰摇了摇头：“你们的战斗训练还是不够。或者说，那套老旧的训练方法，已经完全无法适应地面上，玛娜生态日益加快的进化速度了。”
“可惜，新兵训练这一块，一直由城防军和猎荒者负责，我始终没法插手。否则，你们的伤亡，应该能降低不少。”
马克嘴角抽搐了。
对方已经不是第一次发表这种暴论了。
但他并没有反驳。
而是面色凝重地，说起了另外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这一次，除了物资外。我们还在地面，有了一个重大发现！”
“墨钰，我看到了……人类！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站在一头巨大的噬极兽身上！”
马克死死凝视着墨钰，他本以为，会从对方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震惊。
然而，他失望了。
灵笼墨钰只是淡淡地喝了口水，在笔记本上寥寥记了两笔，完全没有一丝丝的惊讶。
“你……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马克终于忍不住问道。
“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么？”灵笼墨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马克皱着眉，激动地说道：“我们之前一直认为，地面上已经不存在其他的人类幸存者了！灯塔，是这个星球上，唯一的人类文明火种！”
“这一次任务的发现，可是完全推翻了这个我们坚信了几十年的观点！如果地面上仍然生存着其他的幸存者，那便说明，人类其实是有办法在地面上活下去的！”
“或许，我们也能离开这座飞在天上的铁棺材，回归地面生存！这一发现，难道还不值得震惊么？！”
灵笼墨钰慢悠悠地饮了口水，等马克的情绪稍稍平复，才缓缓开口：“纠正一点。我，从来没有认同过‘灯塔是人类唯一希望’这个愚蠢的观点。所以，不是‘我们’。”
“人类在这颗星球上不知存活了多少万年，这并非是历史上第一次遇到全球性质的生态灾难。”
“噬极兽或许恐怖，但对比起蛮荒时代，我们的先祖赤手空拳，去面对原始丛林中那些庞大、凶残的史前巨兽，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地表的玛娜生态或许恶劣，但对比起曾经的冰河时代，单论生存的难度，或许……还犹有不如。”
“可是，我们人类仍存至今！”
灵笼墨钰放下水杯，淡淡地看着马克，镜片后的双眸，闪烁着理性的光芒：
“你又凭什么认为，区区一场玛娜生态的灾难，就能让人类这个物种，彻底覆灭？”
“听着，马克。人类放弃地面，从来都不是因为玛娜生态无法战胜，而仅仅是因为，在那些真正掌握着顶尖科技的掌权者眼中，继续留在这颗星球上战斗的‘综合性价比’不高。”
“所以，他们选择了放弃这颗星球，前往了其他更宜居的星球。而我们这些人，不过是被他们，被那个时代，所抛弃的‘残渣’而已。”
不得不说，他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绝非偶然。
至少，这些话，确实……足够鼓动人心。
马克沉默着。
这并非是墨钰第一次，向他提及这个观点。
早在当年，红蔻在接受墨钰的建议，选择留在地面时，他便宣讲过类似的理念。
只是，当时的马克，仅仅是将这当做一种安慰，一种让他能够接受姐姐“死亡”的借口，从未真正信服。
直到这一次任务，他亲眼在地面上，发现了人类存活的踪迹。
他才真正意识到，墨钰当年所言，并非是虚无缥缈的欺骗，而是一种超前的远见！
灵笼墨钰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地纠缠，他合上了笔记本：
“说正事。稍晚一些，城主将会召开一次灯塔高层会议，这一次的会议名单上，有你的名字。”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已经就猎荒者的伤亡问题找你‘谈过话’了。所以，查尔斯应该不会再抓住这个问题，在会议中对你进行攻讦。”
“不过，以他那性格，估计还是会找其他的点来恶心你。”
“无所谓。”
马克耸了耸肩，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他更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但这一次的高层会议，为什么会让我也参加？”
灵笼墨钰摇了摇头，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我也没有接到任何相关的消息。是城主亲自将你的名字，强行安插进去的。”
他随口猜测道：“或许，是因为埃隆教官即将远行，他所空出来的职务，城主打算交到你的手上吧。”
马克闻言，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高兴的神色，眉头反而再度紧紧地皱了起来。
虽然这并非是他主动争取，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接任，依旧让他有一种，踩着自己恩师的尸骨，向上爬的感觉。
灵笼墨钰静静地注视着马克离去的背影，直到厚重的金属门再次关闭。
他将笔记本随手丢到桌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无所谓？呵，但愿……你真能无所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