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村子与狗子

    第317章 村子与狗子
    这里显而易见就是病好村。
    卢老鼠在病好村的威望，也是显而易见的大。
    他发了怒，一声怒吼之下，一众病好村的人就立马都闭嘴了，树林间忽然变得安安静静。
    但陆希安和姚薇还是能看得出来，这些病好村的村民，对卢老鼠的情绪是敬畏，而不是惧怕。
    这两者有明显的区别。
    惧怕必然瑟缩，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让他们惧怕的人。
    而病好村的人在对卢老鼠的敬畏之下，互相还敢面面相觑，只是都不敢说话。
    陆希安和姚薇坐在车上，透过前挡风玻璃，在人群里看到了熟悉的人。
    少年狗子和后来遇到的那个人都在其中。
    “大个，你过来！”
    卢老鼠又怒吼了一句。
    陆希安和姚薇后来认识的那个人便满是忐忑地走了出来。
    原来他在卢老鼠这里叫“大个”。
    但无论是对陆希安和姚薇来说，还是对卢老鼠来说，他的个头其实都不算是太大。
    “主。”
    大个从人群中走出来后，讷讷地唤了一声。
    卢老鼠道：“我不是让你把他们都赶走，只留你一个人在这儿吗？这是怎么回事？”
    大个哭丧着脸，道：“主，我赶了，但是他们都不走。他们走了，但又都回来了。我赶也没用啊！”
    卢老鼠一张脸阴沉沉的，又看向另一个人：“老臭，你过来。”
    他看向的那个人满头白发，驼着个背，两腿罗圈，脸上也满是皱纹，但精神看起来还算矍铄。
    他应该是这群人里最老的了。
    卢老鼠说完话，他便走了出来，也和大个一样，唤了一声：“主。”
    卢老鼠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才睁开眼，道：“你是这些人里最老的了，也是跟我时间最长的。
    “平时大家也都听你的话。我不是专门跟你说过吗？让你带大家都走，不要回来。我都告诉你了，回来会死，没活路的。怎么你听不懂，带大家一起回来送死？”
    老臭瑟缩了半天，见卢老鼠一直盯着他看，面含煞气，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才说：
    “主啊，我们原本都要走了，可是离开以后，就都觉得这样不是个事。
    “我们现在离了这里，要么是死，要么是生不如死，还不如回来。有过你这样的主，我们再不想找其他的主了。
    “你一直都对我们很不错，还不吃我们，要求我们也不能吃自己。你把我们当人，所以不管是死是活，我们都愿意跟着你。”
    这句“吃自己”，应该是指他们这些普通人死亡以后，沦为他人口粮。普通人之间，都属于自己，就好比北方县的那些新人类同类互食一样。
    陆希安听得明白，同时也发现了，那个老臭说话越说越顺溜。
    老臭继续道：“你现在有难了，我们宁愿回来跟你一起死，也不愿意走。
    “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意思。我们离开这里，大家都这么决定，我拦不住他们。而且我也不想拦他们，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说着豁出去了似的，道，“反正现在就这样了，主。你要是不满的话，就干脆把我们打死，要么我们跟你一起，无论死活都跟着你。”
    卢老鼠背对着陆希安和姚薇的房车，陆希安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但坐在房车里，也可以看见卢老鼠浑身抖了一下。
    这家伙不会是红眼眶了吧？
    陆希安心里想着，就见眼前的这些人们又都你一句我一句说起了话来，意思大略都是和老臭一样的，表示要跟着卢老鼠，死都要跟着。
    卢老鼠的身体不只是颤抖一下了，忍不住地颤抖起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滚滚滚，都滚开，该干嘛干嘛。”
    众人听卢老鼠这么说，就都明白了，卢老鼠没再打算赶他们走了，脸上一个个露出笑来，各自散去。
    这些人有的说去收拾村子，有的说去找吃的，三三两两，各自忙活，看来平时就是这样的，分工明确，一刻不闲，但充满了生机，不像别处，满是戾气和压力。
    他们仿佛在都在尽情地享受这一刻，哪怕卢老鼠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之后北方县的人们会来，到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他们也要去认认真真地享受如今这活着的一刻。
    少年狗子和老臭看见了陆希安和姚薇，还过来房车边上，跟陆希安和姚薇打了声招呼。
    但他们面对陆希安和姚薇时，到底不如面对卢老鼠那样，要多了些拘谨和害怕。
    看样子在他们的眼中，卢老鼠确实比陆希安和姚薇更像是好人。
    陆希安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923所，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第一次见到刘和唐二时的情形，也渐渐确认了卢老鼠的转变是从何而来。
    人到底是复杂的动物，这个当初为一己私欲偷了菌石，从北方县逃出来，躲在这里，为了制造对自己有用的人肉，害死了不少普通人的新人类，最后竟慢慢变成了一堆普通人的守护者。
    陆希安无法评判卢老鼠的善恶功过，也没心思去评判，这不是他的工作，对他而言无所谓。
    他只是在想，是时候和罗平通个话了，把自己目前所知的一些东西，抓紧时间告诉罗平，然后收集物资，打造帆船，启程出海。
    卢老鼠走到了房车边上，陆希安开车门看了一眼，确认这家伙的眼眶确实红了，不过脸上没有泪痕，应该是憋了半天，才没有流下眼泪来。
    呵，还是个感性的人呢。
    陆希安跳下车来，道：“所以，你打算带着这些人一起等死了么？”
    卢老鼠叹了口气，说：“我还能怎么样呢？他们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他们已经习惯了在我这里活着，到了别处，对他们而言，确实应该是生不如死吧？
    “而且他们这些跟过我的人，或许最后也活不了。等北方县的人来了，那些人杀了我，大概也会捎带找到他们把他们也杀了吃了。
    “死就死吧，我护好他们最后一程，让他们死在我后面就是。”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问，“两位，要进我村里看看么？我这村子，应该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地方了。”
    陆希安没有提罗平，这时候对着卢老鼠提罗平，也没什么意义了。
    他尝试让狗子连了一下923所那边，但是连线失败了，暂时也没什么事做，就答应了卢老鼠。
    于是姚薇也下了车来，顺手拎上了狗子。
    他们把车锁好，就跟着卢老鼠进了村去。
    这是个很简陋的村子，所有的房舍都是借助树林里树木的长势毫无纵横规则地搭建起来的，有一种粗犷原始的感觉。
    这里的人活得像是野人，穿得也像是野人，但他们确实看起来比陆希安在别处的村子间、城镇间见到的人更像是人。
    卢老鼠领着他们走，不断地收到开始忙碌劳作的人们恭敬的打招呼，然后回应，陆希安和姚薇也跟着回应。
    一边说话回应，卢老鼠一边给陆希安和姚薇介绍每一处地方每一个人。
    这里是老臭家，那里是老抽家，新来的狗子安排在这儿，还有老臭也是，和狗子挨着。他俩都跟着人出去找吃的了。
    病好村人多，对吃的需求也大，所以每天都得安排许多人出去弄吃的。好在东边没多远就是海岸，海边东西不少，比陆地上东西多，他们总能弄到吃的。
    当然，也有弄不到东西，或者东西很少的时候。但不管怎样，他们反正都是不会吃自己的。
    卢老鼠说这是他自己定下的规矩，村里的人也都同意。
    这里的人总是有新人，也总有人去死。在食物和营养短缺、天气变换又极大的当下，普通人的寿命总是很短，哪怕稀释的菌石水也没救。
    这里的人有时会多些，有时会少些，但卢老鼠总能记得每个人的名字，哪怕是那些已经死了的人，他也都记得，走过这村子的时候，他还能一一给陆希安和姚薇介绍出来。
    甚至村里还有一条两条狗，他也认得，还能区分出来。
    那是他之前打猎打来的，准备吃的，但当时天寒地冻了，一时没法再出去觅食，他们就留下了两条狗，准备等食物严重短缺的时候，再杀了吃。
    可没想到最后这两条狗也没吃了，反而成了村里的猎犬，这时也跟着人们去狩猎了。
    卢老鼠说两条狗一条叫大狗，一条叫小狗，都挺好的。
    他还说那条小狗个头跟陆希安和姚薇的狗子差不多，不过应该没陆希安和姚薇的狗子厉害。
    ——他当然不知道陆希安和姚薇的狗子具体有什么本事，不过他只看一眼，就觉得这狗子不凡，不是他的狗能比的。
    开玩笑，谁家的狗外面能包铁皮，眼睛还能发光！
    卢老鼠在这个村里里倾注了太多的感情，如今和陆希安和姚薇介绍起一切，语气里都充满了缅怀，仿佛此刻已经是一个半月以后，此间的一切，都已随着北方县众的到来而覆灭。
    村子不大，走过一圈，有人开始做饭。那是从海边捡来的海鲜，村里的人拿火烤过了，就这么就着贝壳吃。
    他们的东西烤好以后，都先紧着卢老鼠吃，等卢老鼠吃好，他们才会吃。
    这是属于这个世界的阶级意识，哪怕卢老鼠和这个世界的大多数新人类都已经不一样，对此也还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只是他这回已经吃饱了，没有接过村民递来的食物，而是说：“我在外面吃过了，你们先拿给他们俩吃吧。”
    那村民便赶紧把吃的给陆希安和姚薇送过来。
    姚薇把狗子在身边放下，说了句：“谢谢。”然后才接过食物。陆希安同样道了谢。
    那村民愣了一愣，忽然笑了起来：“您们也是好人。”
    陆希安不由失笑，终于又获得新的好人卡了。
    狗子的狗眼没有发光，陆希安和姚薇都可以确认这饭没有问题，就也都吃了起来。
    村民便又去做饭，人们三三两两的回来，有的带了草叶——那也是能吃的，有的带了果子，还有人从海边弄来了一些海鲜。
    这些东西或多或少，勉强能够让人们今天有饭吃。
    两条狗也回来了，陆希安总算见到了这个世界里真正的狗，一条像哈士奇，一条像柯基，怪不得卢老虎会说小的和狗子差不多大。
    那两条狗“哼哧哼哧”地跑了过来，围着，卢老鼠吐舌头摇尾巴，似在献殷勤。
    卢老鼠叹了口气，说：“早知道他们都没走，我就把杨树下的那头老虎还有老鼠的尸体带回来了，够我们吃一阵的。这俩狗也能分点肉吃。”
    不过两条狗对卢老鼠的话不敢想去，已经去找它们的同类了。
    ——它们似乎把狗子当成了同类，产生了兴趣。
    陆希安道：“开车再过去一趟就是，现在去也不迟。”
    “也是。”
    卢老鼠点点头，道，“您说，我要不要把菌石拿过来，吃了试试？”
    陆希安道：“我觉得你最好别试。北方县那么多人，吃了菌石以后成功活下来的，也就只有两个人，几率太低了。你如果直接死了，他们怎么办？”
    卢老鼠想了想，问：“要不……如果我死了，你们就把我吃了？”
    “滚！”
    陆希安怒喷了一句。
    这家伙，看自己和姚薇像个吃人的么？
    姚薇的脸色也有些不善。
    卢老鼠看了出来，忙一缩脖子，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说错话了。”他这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陆希安想了想，说道：“你现在已经吃了杨树下的肉，好好消化就是。至于其他，你要是还想有所提升，我可以教你一点方法。我知道一些……”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低头看向了姚薇的身侧。
    姚薇的身侧，狗子之前就已经被姚薇放下。那两条狗围着狗子好奇地嗅了半天，小的像柯基的那只，不知哪根弦抽住了，竟然忽然绕到狗子背后，往狗子身上一趴，耸动了起来。
    另一条像是哈士奇的大狗在旁边蹦跶了两下，也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姚薇顿时大怒，就要一巴掌拍下去，卢老鼠脸色大变，忙伸手叫道：“手下留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