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9章 扶贫的复杂性
陈金山拍了拍西装上並不存在的灰尘,站在闽寧村村委会门口深吸一口气。三月的寧夏,风里还裹著细碎的沙粒,刮在脸上像无数把小刀。
他眯起眼睛,看著远处联绵的黄土丘陵和分布合理的砖瓦房,然而却是明白这样的繁荣需要持续下去。
“陈县长,您怎么站在这儿吹风?快进屋!”村支书老杨小跑著迎出来,黝黑的脸上皱纹里都夹著沙土。
村委会的办公室里,墙皮剥落得像是得了皮肤病。
陈金山接过老杨递来的搪瓷缸,里面的茶水浑浊得能看见杯底的沙粒。
他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苦涩在舌尖蔓延。
“杨支书,咱们村去年人均收入多少?”陈金山开门见山。
老杨搓著粗糙的手指,声音低了下去:“不到八百.”
“七百八十三块六毛。”角落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陈金山转头,看见金滩村的马得福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是县扶贫办去年底的统计数据。”
“得福,你也在?”
“嗯。”
“陈县长,如今闽寧村有了马得福这样的年轻干部,很多事情都是方便了许多。”老杨介绍道,语气里带著骄傲。
陈金山却是脸色复杂的说了一句,“我们脱贫攻坚確实需要有知识的青年,可惜对那些有学问的年轻人没有吸引力。”
“哎!是啊!我们西海固的扶贫工作太难做了。”
一旁马得福的目光却是清澈而又坚定:“陈县长,金滩村最大的问题是两个——水和產业。没有水,什么都种不了;没有產业,年轻人留不住。虽然水集团这些年已经做的很不错了,但是远远无法彻底改变西海固的问题。”
陈金山点点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迭资料:“我这次来,就是带著新的解决方案。你们听说过菌草吗?”
老杨一脸茫然,马得福却眼睛一亮:“是福建那个凌一农教授研究的?我在农学院的期刊上看到过!这两年他一直都在寧夏周边宣传菌草种植。”
“没错!”陈金山兴奋地拍桌,搪瓷缸里的茶水溅出几滴,“凌教授的菌草不仅能防风固沙,还能种蘑菇!一亩地一年能挣上万块!”
老杨的手抖了一下:“多、多少?上万?”
“这还是保守估计。”陈金山压低声音,“所以我准备请凌教授亲自来指导咱们村种蘑菇。”
一旁的马得福却是眉头微皱:“可是陈县长,咱们村连灌溉用水都保证不了,怎么种蘑菇?扬水站的问题”
“这个我正要说。”陈金山转向老杨,“县里已经批准了三级扬水站项目,建成后直接引黄河水上来。不过在这之前.”
他顿了顿,“还是得先用临时水站,水费虽然会贵一些。”
“……”老杨和马得福的脸色都是变得很不好。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老杨的嘴唇颤抖著,最终什么也没说。
马得福看著窗外龟裂的土地,喉结上下滚动。
……
三天后,福建农林大学的实验基地。
凌一农蹲在试验田里,小心翼翼地检查著菌草的长势。
五十六岁的他头髮已经白,但手上的动作依然精准得像外科医生。
他记录下一组数据,满意地点点头……
这批菌草的固氮能力又提高了12%。
“凌教授!凌教授在吗?”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凌一农皱眉,最討厌实验时被人打扰。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看见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正朝这边跑来,皮鞋上沾满了泥土。
“陈金山?你不是在西海固做掛职副县长吗?”
气喘吁吁的来人正是风尘僕僕的陈金山,“凌教授,我这次过来是来向你求援的。”
凌一农敷衍地握了握手,目光已经飘回试验田:“噢?陈县长你有什么事?”
“是这样,我们西海固闽寧村想请您去指导村民种蘑菇”
“不可能。”凌一农头也不抬,“菌草技术还在完善阶段,至少要再观察一年。”
陈金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凌教授,村民们等不起啊!您知道他们一年才挣多少钱吗?不到八百块!孩子上学、老人看病”
凌一农终於抬起头,眼神锐利:“陈县长,科学有科学的规律。现在推广,万一失败,损失的是农民的血汗钱!”
“可您的论文明明说.”
“实验室数据和田间实践是两回事!”凌一农声音提高,“寧夏的气候、土壤和水质都和福建完全不同,需要適应性试验!”
陈金山急得额头冒汗:“凌教授,您先去看看行吗?就当是考察”
凌一农嘆了口气,指向不远处的一片菌草:“你看这些草,看起来普通,但它们的根系能深入地下三米,有效防止水土流失。我们正在研究用它生產饲料和肥料,价值远不止种蘑菇.”
“那太好了!”陈金山抓住话头,“正好解决我们那的沙漠化问题!”
“我说了,需要时间!”凌一农的耐心耗尽,“陈县长,恕我直言,你们这些干部只想著立竿见影的政绩,根本不管科学规律!”
陈金山的脸涨得通红:“凌教授,您这话太伤人了!是,我是想做出成绩,但我更想看到老百姓碗里有肉吃,孩子有学上!”
他指著试验田外,“您知道我们那的孩子要走多远去上学吗?二十里!就因为村里留不住老师!”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著。
最终,凌一农摇摇头,转身离开:“十天后再来,我让你看看初步数据。”
陈金山站在原地,拳头攥紧又鬆开。
突然,他衝著凌一农的背影喊道:“凌教授,我已经通知闽寧村全体村民,十天后您会去做种蘑菇的讲座!”
凌一农猛地转身:“你说什么?”
“车票都给您买好了!”陈金山掏出一张火车票放在田埂上,“十天后我来接您!”
说完,他转身就跑,生怕被叫住。
凌一农气得鬍子都在抖:“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拾起车票想撕掉,却又停住了手。
远处,陈金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小路上。
……
与此同时,金滩村的扬水站工地。
马得福戴著安全帽,正在和水利局的技术员爭论。
“王工,这个泵的扬程根本不够!我们村的海拔.”
“小马同志,县里批的经费就这么多。”技术员擦著汗,“要不你们村自己凑点钱换个功率大的?”
马得福苦笑。
金滩村要是能凑出钱,还用等县里来扶贫?
他望著乾涸的渠道,想起小时候跟著父亲去几十里外驮水的日子。
那时候,一桶水要全家人省著用三天。
“得福!”陈金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消息!凌教授十天后就来!”
马得福转身,看见陈金山西装上沾满尘土,脸上却洋溢著兴奋。
“陈县长,您真请动凌教授了?”
“那当然!”陈金山拍拍胸脯,“到时候全村人都得来听讲座,一个都不能少!”
马得福犹豫了一下:“可是扬水站的问题.”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陈金山压低声音,“先用临时水站,水费县里补贴一半。等三级扬水站建成,一切就好办了。”
“那村民自己还是要出一百块一亩.”
“种蘑菇一年能挣上万,这一百块算什么?”陈金山信心满满,“得福,你得帮我做村民工作。我知道大家穷怕了,不敢冒险,但这次真的是机会!”
马得福看著陈金山眼中的热忱,想起了自己放弃城市工作回到家乡的初衷。
他点点头:“好,我去挨家挨户说。”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在黄土坡上拉得很长。
远处,几个放羊的孩子好奇地望著他们,羊群在乾枯的草地上艰难地觅食。
陈金山突然说:“得福,你相信吗?用不了几年,这里会变成一片绿洲。孩子们再也不用走几十里路上学,家家户户都能吃上肉和蔬菜”
马得福没有回答,但他的目光越过荒芜的土地,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片可能的绿色。
……
七天后的清晨,福建农林大学门口。
凌一农站在行李箱旁,脸色阴沉。
陈金山小跑著过来,脸上堆满笑容:“凌教授,车已经准备好了!”
“陈县长,我必须再次声明,这次只是考察,不承诺任何技术推广。”凌一农严肃地说。
“当然当然!”陈金山连连点头,接过行李箱,“您能去就是我们的荣幸!”
火车穿过广袤的华北平原,窗外的景色从青翠逐渐变为枯黄。
凌一农一直埋头看资料,偶尔记几笔。
陈金山几次想搭话,都被他冷淡的態度挡了回来。
“凌教授,您看那边,”陈金山突然指著窗外,“那就是我们寧夏的典型地貌.”
凌一农抬头,眼前的景象让他怔住了……
连绵不绝的黄土丘陵像老人的皱纹般沟壑纵横,几乎看不到一丝绿色。
远处,几个农民正赶著毛驴在陡坡上耕作,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
“这里.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凌一农的声音有些乾涩。
“从我到任就是这样。”陈金山轻声说,“而且每年沙化还在加剧。凌教授,您知道为什么叫『闽寧村』吗?都是从西海固移民过来的吊庄移民。”
凌一农沉默了很久,突然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快速写了起来。
陈金山偷瞄了一眼,发现是密密麻麻的技术参数和可能的调整方案。
火车继续向西行驶,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
凌一农的笔尖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成了车厢里唯一的声响。
当夕阳將黄土高原染成血色时,火车终於到站了。
出站口,马得福和几个村干部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凌一农,马得福激动地上前握手:“凌教授,我是农学院毕业的马得福,读过您所有的论文!”
凌一农的脸上终於露出一丝笑容:“哦?那你觉得菌草在寧夏的適应性如何?”
马得福认真地说:“根据您论文里的数据,如果能解决灌溉问题,理论上完全可行。我们村已经准备好了十亩试验田,不过是用来种植双孢菇的.”
“等等!”凌一农瞪向陈金山,“不是说好只是考察吗?”
陈金山假装没听见,大声招呼著:“大家快帮凌教授拿行李!村里准备好了接风宴!”
凌一农被半推半就地拥上了一辆拖拉机。
隨著“突突”的引擎声,车队向闽寧村驶去。
尘土飞扬中,凌一农望著远处隱约可见的村庄轮廓,眉头紧锁。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闽寧村村委会前,三百多名村民已经聚集在那里。
妇女们抱著孩子,老人们拄著拐杖,年轻人们交头接耳……
所有人都等著见这位据说能让他们“种出金子”的福建教授。
村委会的墙上,一条崭新的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热烈欢迎凌一农教授蒞临指导菌草种植技术”。
而在人群最后面,几个孩子正用树枝在沙地上画著想像中的蘑菇,大大的,像一把把小伞,撑起他们对未来的全部希望。
……
清晨的闽寧村村委会前,人头攒动。
三百多名村民早早聚集在这里,妇女们抱著孩子,老人们拄著拐杖,年轻人们交头接耳。
村委会的墙上掛著崭新的横幅:“菌草技术推广现场会”。
陈金山不断看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凌教授人呢?”马得福小声问道。
陈金山擦了擦汗:“昨晚明明说好的”
他转向躁动的人群,硬著头皮走上台,“乡亲们,凌教授临时有点事,我先给大家讲讲这个蘑菇种植.”
台下顿时一片譁然。
“不是说福建来的大教授吗?”
“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种蘑菇?咱们这旱得连草都不长.”
陈金山的声音被淹没在议论声中。
他求助地看向马得福,后者正要上台帮忙解释,突然人群后方传来一阵骚动。
“来了!教授来了!”
凌一农穿著一件沾满泥土的旧夹克,手里捧著一把草,大步走来。
村民们自动让开一条路,好奇地打量著这位传说中的教授……
他看起来和村里的老农没什么两样,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透露出学者的气质。
“抱歉各位,我去看了你们村东头的那片荒地。”凌一农直接跳上台,举起手中的草,“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能改变你们命运的宝贝——菌草!”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瞬间镇住了全场。
陈金山鬆了口气,悄悄退到一旁。
凌一农从菌草的生长特性讲到固沙原理,越说越兴奋:“这种草的根系能深入地下三米,有效防止水土流失。我们正在研究用它生產饲料和肥料”
陈金山急得直搓手,终於忍不住插话:“凌教授,乡亲们更关心怎么种蘑菇挣钱.”
凌一农皱了皱眉:“没有菌草,哪来的蘑菇?”
他转向村民,“双孢菇需要菌草和粪肥作为培养基,所以首先得”
“建大棚!”陈金山再次打断,“凌教授,直接说建大棚的事吧!”
马得福看出凌一农的不悦,赶紧上前圆场:“乡亲们,凌教授的意思是,种蘑菇是个系统工程。就像咱们种麦子得先有地有水一样,种蘑菇得先有菌草和大棚。”
“大棚要多少钱?”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
凌一农看向陈金山,后者硬著头皮回答:“大概.两千块左右。”
“什么?两千?!”会场顿时炸开了锅。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把我家房子卖了也不值两千!”
“种出来卖不出去咋办?”
“就是,谁知道能不能挣钱”
马得福看著乡亲们脸上的疑虑,突然跳上台:“金滩村带头!我家先建两个大棚!”
他转向凌一农,“凌教授,能不能先少建几个示范?让乡亲们看到实效再说?”
凌一农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讚赏。
他刚要说话,陈金山又抢过话筒:“乡亲们,县里会提供部分补贴”
“陈县长。”凌一农突然严肃地说,“技术推广不能靠行政命令。如果村民不相信这项技术,再好的政策也没用。”
会场安静下来。
陈金山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话。
讲座结束后,凌一农婉拒了村里的招待,说要再去考察几块地。
陈金山坚持要送他,两人沉默地走在乡间小路上。
“凌教授,我知道您觉得我太急功近利。”陈金山终於开口,“但这里的百姓真的等不起啊。您知道我们村有多少光棍吗?一百三十七个!就因为穷,没有姑娘愿意嫁过来”
凌一农正要回应,一个衣衫襤褸的妇人突然从土墙后闪出来,怯生生地伸出手:“领、领导.能给点菜吗?我男人病了好几年,就想吃口青菜.”
陈金山连忙从公文包里掏出几个西红柿……
那是准备给凌一农的午餐。
妇人千恩万谢地捧著走了,背影佝僂得像棵枯树。
凌一农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远处的山樑上,几个放羊的孩子正用树枝挖著什么……
大概是地下的草根。
当晚,凌一农敲开了陈金山宿舍的门,手里拿著一迭图纸:“我重新设计了適合寧夏的简易大棚,成本能降到一千二。另外,我决定留下来三个月,亲自指导第一批种植户。”
陈金山瞪大了眼睛:“真的?那太好了!”
“但我有条件。”凌一农严肃地说,“必须完全按照技术规范来,不能为了政绩搞大跃进。”
陈金山连连点头,像个得到果的孩子。
……
与此同时,福建海悦服装厂的车间里,气氛凝重得像结了冰。
“西北班的,全部停下!”杨主任尖利的声音刺破缝纫机的轰鸣,“聊得很开心是吧?从今天起,你们去仓库整理废料!”
流水线上的寧夏姑娘们面面相覷。
麦苗站起来解释:“杨主任,我们只是在交流针法”
“闭嘴!”杨主任厉声打断,“你们这些西北来的,又笨又懒!不想干就滚回去!”
秋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家里还有生病的母亲和上学的弟弟等著她寄钱回去。
其他姑娘也都低著头,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杨主任。”麦苗突然提高声音,“您不能这样侮辱人!我们可以接受惩罚,但不能接受污衊!”
车间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杨主任自己。
她涨红了脸:“好,很好!那就测速考核!达標的留下,不达標的滚蛋!”
测速台前,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地接受考核。
秋红紧张得手发抖,针脚歪歪扭扭;其他人也大多发挥失常。
轮到麦苗时,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如蝴蝶般在布料上翻飞……
她是所有人中最快的,但仍比厂里標准慢了十五秒。
“哼,就这水平还敢顶嘴?”杨主任冷笑,“全部去仓库!”
麦苗咬著嘴唇,突然转身跑出车间。
“你干什么去?!”杨主任在后面怒吼。
“找厂长评理!”麦苗头也不回地喊道。
“……”
厂长办公室里,麦苗紧张地绞著手指。
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衝动,但一想到秋红她们绝望的眼神,她就没法退缩。
“小姑娘,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想见我告状吗?”厂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语气平和却带著威严。
麦苗鼓起勇气:“厂长,我们西北班的姐妹不是懒,是真的想学好。杨主任一上来就骂人,大家手都抖了”
“那你为什么敢来找我?”厂长突然问。
“因为.”麦苗想起父亲常说的话,脱口而出,“做人要讲道理。我们背井离乡来打工,不是为了受气的。”
厂长沉默片刻,拿起电话:“让杨主任过来。”
十分钟后,杨主任铁青著脸走出办公室,宣布再给西北班一次机会,由麦苗带头练习,一周后重新考核。
当晚,宿舍里的气氛既兴奋又忐忑。
秋红拉著麦苗的手:“麦苗,要是再不过关怎么办?我、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啊.”
麦苗正要安慰她,舍友突然喊:“麦苗,你的信!”
信封上是熟悉的字跡——父亲白老师寄来的。
麦苗迫不及待地拆开,信纸上是一如既往的朴实叮嘱:
“苗儿,见字如面。福建潮湿,记得睡前用热水泡脚。与人相处要宽容,但原则问题不能退让。你从小倔强,如今在外更要学会以理服人.”
信纸在麦苗手中微微颤抖。
千里之外的父亲,仿佛看穿了她的处境。
……
与此同时,寧夏扶贫办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水集团愿意提供无息贷款?”陈金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包收购?”
苏寧点点头:“李水说了,她旗下的『西北风情』和『兰州拉麵』连锁餐厅每年需要大量蘑菇。另外,还可以供应给福建那边的『沙县小吃』。”
“太好了!”陈金山激动地拍桌,“这样村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马得福却若有所思:“苏主任,水集团为什么突然这么支持?”
苏寧笑了笑:“因为她懂农民的顾虑。当年她父亲就是用一头驴、一个水窖逼她嫁人的。现在她有了能力,不想再看別人受穷。”
“……”
“另外,水集团会建立冷库储藏仓储和冷运链,蘑菇种植一定会成为另一个热门產业。”
会议结束后,苏寧独自站在窗前。
远处,闽寧村的灯火在夜色中若隱若现。
他想起了李水下午在电话里说的话:“苏寧,当年要不是你娶了我,也许我的人生同样很悲惨。”
如今的苏寧自然是有能力让西海固短时间暴富,但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还是要西海固的老百姓从思想上获得的改变和成长。
扶贫可是一个复杂的工程,並不是所谓的一锤子买卖,只有慢慢激发当地人的能动性才可以。
而在千里之外的福建,麦苗正伏在宿舍的公共桌上,认真地给父亲回信。
窗外是陌生的霓虹,窗玻璃上倒映著她坚定的面容。
信的最后,她写道:“爹,我会像您教的那样,既坚持原则,也学会方法。这里的海很大,但女儿的心永远连著西海固的黄土。”
夜风吹动窗帘,带著海洋特有的咸腥。
麦苗轻轻哼起了家乡的儿,歌声飘出窗外,与机器的轰鸣、海浪的轻响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属於这个时代的奋斗乐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