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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入汴州

    第360章 入汴州
    残破的汴梁城下,已依城造了许多营盘。
    每处城门,都有寨子坐镇。
    穿得破破烂烂瘦成皮包骨的汴人男女蝟集城头城下,被军兵们支使著,做些补墙挖沟,洗衣裳,烧尸体打扫卫生的活计。
    还有百姓一路路的从远处运木石料。一来工程要用,二来军中城中烧柴的需求也大。
    梁地户口殷实。
    前年瘟疫、水灾和跟著来的饥荒以及后头朱大郎统治崩溃,各处大乱,不知製造了多少难民。
    一场合战下来,死的人已无法计算,但活下来的更多。
    吴王诚心招抚,士民乱兵慢慢的就从四下依附过来,在汴梁周围搭下棚子,几日里就乌泱泱聚了好几万。
    汴梁积储已给朱贼倒腾得精光。
    圣朝有圣德,兴復有新风。不能看著这些人饿死病死,也怕生事,吴王诸人盘算著,就搞了这么个以工代賑。军粮当然不够,但各处还在源源补充物质。朝廷固然也不富裕,但一天两个醋饼,还是管得起。
    再说,还有齐魏这些大镇可以帮忙嘛!
    让圣人去找王师范请客哈哈。靖难战爭,这廝可没怎么出力!
    这么多难民动手,几天下来,汴梁城生气復具。
    各街坊大道文德、长生的旗子两岸插到头。城里城外饼摊粥店摆开,热腾腾的白气扑腾咕嘟。军吏军卒懒洋洋的或坐或站,翘著二郎腿冲那些正在奔走忙碌的汴人间或喊上两声:“卖点气!今是蒸粟米,煮黄豆,还有盐菜!到时辰凭安抚榜文来吃。以前是武夫的放乖些,看得俺顺眼了,还赏你老小一顿,反正是圣人的钱!保条命不简单啊,踏实当良人罢。”
    市井的闹哄哄传入一个棚子,里头一队兴国军正在开席。听得外头七嘴八舌,喝迷糊的典兵大校摇摇晃晃走出来,双手捲成筒拿在眼前,直起脖子看了半晌,满意的点点头:“叫叫叫,俺只当又在做甚!这帮鸟人,倒没怎为难反虏。俺管著此处,这里一天可出不得太多人命。”
    他身边部下也笑:“有什么相干?汴狗都是些吃硬不吃软的货,平生专想著造反。不给这些土狗一点好看,还以为俺们弱不禁风!照俺说,一日挑些坏种杀了。”
    “从西海调归,除了在武关硬干一场,这场大功,犒赏已经算是我辈白拿了,心就放软些罢。走走走,回去吃酒!”
    大校提提裤腰带,还未说话,就看见街上奔来列列旗帜。
    大队大队的大臣將领整装具礼,往封丘门呼啸而去。
    “遮莫不是圣人来了?”大校揉揉眼。
    诸军细看看,发现吴王也在,顿时急得跳脚:“完了完了!却忘了传闻,圣人已到汴梁,原来是真的!看这架势,这会怕是要入城了。別喝了別喝了,收拾下,以防一会被检阅。”
    眾人匆匆散去。
    封丘门外,鼓乐齐鸣,华盖招展。
    远远一队白旗出现在春原上。当先骑士手按马背,这些日子长了满脸满腮的大鬍子,也没修剪。现在髮带幞头抹额也摘了。披头散髮衣飘飘,一副准备走马游京的鬆弛样。
    “哈哈。”圣人望著汴梁城,朝著身边笑道:“我辈命不好。看看吴王,千里回援解武关,组织联军,轻下汴梁。我还担心吴王拿局势不得………”
    “天家有麒麟!”侍从叉手笑道。
    吴王大队早就撒出来先头。这个时候看到圣旗,纷纷催马迎上,隔得老远就招手大呼:“拿下了,拿下了!这中原,是我辈的了,是圣唐的了!”
    “都能干,都能干!”圣人理了理头髮,焉焉的笑。
    面上是元气不振,手上却一提绳,飞驰向前。凡是身份、地位够得著的將校大臣都一提马,紧紧跟隨。城上城下各处军马都挥舞著手中旗与兵,大声致意:“万岁,万岁!”
    “英武军何在?”圣人环顾。
    “俺们来辣!”城门洞开,大群蓝衣兵小跑而出,沿桥列阵。接著就是腰杆一挺,侧脸注目。
    “墨离军何在?”
    四下山坡上,山坡下,突厥兵滚鞍下马,摘帽举手:“我辈在此!”
    雄浑的欢呼声,一浪浪撞击著汴梁城。身后被押解而来的源政之辈在伊水俘虏的汴军,和身前在封丘门跪满一路的刘承志等部汴军和到处百姓,只是战战兢兢,面如土色。
    圣人缓缓减马,一脸微笑。
    看著陌生巍峨的汴梁城,心中只有得意。
    爭霸?这天下,凭你朱氏父子也配。
    圣人隨手指了个將领:“將朱大郎的脑袋在封丘门上掛起来,尸身扔到中街上暴尸。”
    “喏!”
    尤自带伤的睁眼人头,高高升起。
    “臣参见陛下。”吴王穿过人群,大礼拜下:“汴梁军政,臣暂理不善,请治罪!”
    “起来吧。”圣人稳稳坐在马上,勉励道:“我看了城外,管中窥豹,你做得很好。朕嘉奖你都来不及,何谈罪过。”
    吴王的气质又深重了几分。从前的胆怯內向,似乎一去不回了。
    战爭,乱世,权力,的確是最能改造人的东西。
    想到这,圣人又想起了梁王。
    也不知这小子跟著武熊在西海那边咋样了。
    “诸军大略,臣管带不力,不敢不请罪。”吴王恳切道。
    “此事我自有处置。”
    “谢陛下。”吴王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补充道:“叛军官员和党羽家眷,臣將其关押在高阳等殿等处。”
    “俟群臣到来,按制度处理吧。”圣人在人群里找到王子美、萧秀诸人,又一一勉慰。
    两塞防务,当时是令他很焦虑的。
    好在,他再三考虑后选出来的王子美、王从训之辈,並没有让他失望。
    在封丘门与诸將接见了有半个多时辰,其后,又换了身衣服。
    “陛下……”吴王还待说些什么,圣人却已不管不顾,独自打马入城。大群近卫武官、侍从官跟上,保持著十步的距离。
    身后无数军卒,只是看著他走进甬道。
    大街上安安静静的,旗帜招展,只能听见清脆的马蹄声。平梁战事落幕了。將来是什么,此时此刻,圣人並不愿意去想。
    一直走到汴宫,走进崇明门,走到鲜红的元德殿下。圣人才翻下马,走上几步台阶,一屁股坐下,望著艷阳高照的殿前广场。
    五代十国,可以扼杀了吧?
    隨从团团而立。
    “圣君。”张惠漫步进人群,语笑嫣然:“臣为圣君跳支舞吧。”
    “怎么突然要跳舞?”圣人撑著脸,咀嚼了下用意,点头:“跳吧。”
    张惠谁也不看,脸色清冷,伸手取下发冠,秀髮撒落,直直垂到腰后。束得久了,头髮还有些捲曲,有如乌黑波浪。几綹髮丝垂在脸前,让她一向木然的神色柔弱了许多。
    眼里水光,脸腮上的红晕,更长几分病怜气息。
    她舒展著身姿,看著嘴角掛著笑容的圣人。
    仰头望天,双手上伸,十指灵动的拢捻挑弹。
    “上林胡蝶小~试伴汉家君。飞向南城去,误落石榴裙,脉脉满树………出门不识路,羞问陌头人……”
    斜身飞仙,羞遮半脸。
    踮脚旋身,大袖合面。
    春阳从背后洒在元德殿下,照在眾人身上。侍从英武,一艷丽,一悠閒。
    人群里,王彦章悄悄看了看皇甫麟。
    两人眼神交匯,只有一个意思:大伙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
    “圣君,臣有一忧。”中郎將崔无慈凑到耳边,低声道。
    “讲。”
    “臣刚刚算了下,吴王之俘合伊水之俘,沿洛阳一线正在向汴梁开赴的各军擒获,汴军俘虏不下五万。这些人都带到汴梁后,臣唯恐其生事,与宋州、曹州各处叛军余孽合谋作乱。”
    崔无慈顿了顿,更小声道:“这不是臣一个人的忧虑,卫尉寺武官都是如此想的。侍卫殿前两司的將军们,多半也……”
    圣人抬头看他。
    “越职言事,臣之罪也。”崔无慈退了回去:“臣只是一说。”
    听觉敏锐的王子美听到了几个字眼,眉头一皱。
    这么多汴军,的確会產生安全问题。
    投降也不是因为忠诚了,而是因为要死了。今后还有那么多潜在的平叛,但凡输几次,不好说会发生什么。也许什么事没有,也许奉天事重演。
    况且,如果全部收编,中央军的派系力量毫无疑问会失衡。汴系一家,就能顶成德、魏博、荆襄好几家的在朝势力。这怎么可以?
    想到这,王子美补了上来,沉重道:“这的確是足以为陛下忧惧的祸源。”
    “我体会得。”圣人頷首。
    收编要的是唐化,而不是梁化。
    亲密的武官纷纷涌了上来,建言献策。
    “此事,我也早就在思考。”圣人道:“等俘虏到齐,先甄別出团练,强拉的壮丁种种,解散回乡。剩下的,不好放出军去的——”
    “汴梁俘虏被安置在何处?”圣人发问。
    “南城外头。”赵寸答道:“乞顏术他们在那盯著。”
    “俟时辰合適——”一个恶念浮现,圣人斟酌了好半天,压低嗓音道:“便以发赏为由,將其召到校场,三抽一诛杀之。”
    “为何不全杀?”萧秀怒道:“这些反贼,杀赵府子弟何多!”
    “注意你奏事的態度。”王子美剜他一眼。
    “不是不杀,是缓杀。”圣人拍拍萧秀肩膀,语重心沉:“灵活的杀,讲究策略的杀。让汴军兗军下手,先除掉最坏最恶最不可挽救的,留下可以改造的,才能先忠带动后忠——”
    “最后实现共同忠诚!”张晏全举拳接话。
    “忠!诚!”诸臣齐齐肃容。
    被排离在一边的王彦章、皇甫麟、水无生等將面面相覷,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好跟著喊。
    婀娜优美起舞的张惠一下失却全部关注。
    “干什么干什么?”圣人无奈一笑,朝尷尬站在那的张惠招招手,叫到身边坐下,手拉手十指相扣之后,空出的另一只手再朝王彦章眾人勾了勾:“杵在那做甚?过来!”
    甲叶声窸窣,诸臣给王彦章各人让出一条通路和身位。
    “论对叛军的了解,还数你们…………”圣人倒想装一装,但这確实是个隱患,最后斟酌了一次,便道:“俘虏到齐后,民军壮丁各许放归。余眾武夫,谁忠谁不忠,谁好谁坏,就全委託天仙君和诸位鑑別了。”
    说著,转头捏捏张惠的耳朵脸蛋,悄悄道:“届时你来主持。”
    张惠哀怨的眼神投过来。
    圣人沉默一下,为难的摸摸下巴,还是狠下心:“没办法。”
    我不允许你在汴军里的影响力比我高。
    我无法容忍汴军还有团结的可能,新降叛军还有依附、对你靠拢的可能。
    这帮杂种拼了命的想搞死我,要屠我宗族,亡我家国,还惹得到处怨声载道,我又怎么可能现在他们一句投降就当做什么事没发生,全接收了,继续好吃好喝大笔赏赐养著?
    死道友不死贫道,只好委屈天后了。
    当初收留你,现在你也该回报我一下了!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相信也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对吧?
    这样胡思乱想著,圣人满怀期望的抬起头,就看见天后眼里全是水雾。
    这个女人,依然倔强的挺直了腰。只是眼里的哀求意味,怎么也掩盖不住。这种曹华屠鄆兵的事,我怎么干得出来?
    除其极恶,余者流放分置,不可以吗?
    “这不够。”圣人拉著她走到一边,捉著肩膀:“听话。”
    天后还是摇头。
    “这些本来就是祸国殃民的孽畜,杀了咋了?”
    摇头。
    “想想同州那些杀材,朱温被杀之后,汴梁守军又是怎么对你的。”
    摇头。
    “这是命令。”
    这下不摇头了,泪水只是汩汩滑落,在秀气的下巴匯聚,再流进胸口……
    圣人面无表情看著她,猛的甩手,冷冷道:“就这么定了!我没时间囉嗦!你不干,我自让朱瑾领著彦章他们去做。我恨此辈,恨不能生吞活剥,要按著从前习性,早就丛枪下去全宰了!谁鸟耐烦和他们谈圣德谈仁慈。我们走!”
    一双冰冷的玉手,抓住了他。
    张惠低头掉了一地泪珠,將所有情绪收起:“如果这么做,能让你心里好受些,能真帮到你………那么,我愿为你一舞。”
    真是个好裤襠啊。圣人一笑:“贞娘,好生做!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走,转转朱温的宫室。”把玩了一番她的头髮,圣人转身拾阶而上,扬长而去。
    诸臣轰然跟上。
    他们爬上数十步之高,张惠还静静立在殿下,闭著眼,只是不语,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垂下,粘在眼睛上,让她在这一刻流露出来的,只有软弱柔怜。
    皇甫麟、郝祚、水无生、杨癸诸人侍立在她身边。这地方本来是他们的地盘老巢。可现在,“君臣们”却显得无比孤单。
    “天后。”王彦章低声道:“俺们可別逃离了一个朱温,又……”
    张惠睁开了眼,死死咬著嘴唇,抬头长嘆一息:“他不会的,他不一样。”
    王彦章一惊。
    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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