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急性子
第606章 急性子斯翠海文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地方。
这里毕竟是教授魔法的大学，而魔法又是能被个人掌握的，最具有改变世界力量的知识。
只不过学生们在试验咒语时留下的痕跡通常並不能在校园里存在太长时间。
穿梭往来的奥术傀儡，修整园和草坪的构装园丁。这些魔法造物以高效率闻名，通常一个晚上过去，就足以將学生们留下的痕跡恢復如初，然后將赔偿帐单贴在始作俑者的宿舍大门上。
不过对於某些能为校园增添色彩的魔法效应，校工部也会在认真评估后给予保留。
譬如艾维面前的这座人工湖。
看样子应当是量析学子们的杰作，人工湖的轮廓呈现出完美的圆形，多层如镜面般流动的水体在湖中心展开，构成了一朵美轮美奐的几何之。错落有致的高度差，让这些魔法喷泉拉出透明的幕布，映射著那颗金阳透射的光芒。
这绝非自然构建的美景，而是精心设计的匠气杰作。
“哈啊啊——”
粗野的吶喊打扰了艾维欣赏美景的閒適心情。
伴隨吶喊的还有一道狂妄的咒语。
漫向湖边的波纹逆捲成冰晶，继而堆碎成冰山，倒逼湖中心的镜面喷泉，大有將其一举摧毁的架势。
然而这个想法太过狂妄，冰冻咒语获得法力並不支持它完成自己的目標。构成镜面喷泉的魔法符文基准面只是发生了倾斜，打破了那份精心雕琢后的匠气。
在艾维看来，人工湖和喷泉现在的造型，反而更加令人欣赏。
站在湖边，喘著粗气的始作俑者是个巨魔法师，从红蓝二色相交的校服来看，她属於粹丽学院。
这位巨魔法师拥有蓝色的皮肤，相较人类来说过长的手和脚，尖耳朵以及吐出嘴唇的獠牙。
五顏六色的水彩，炸毛的画笔，还有画板都躺在她脚边。画布上是一幅未完成的风景画，內容显然就是面前的人工湖和金阳。
她用巨魔的俚语骂了几句，又冲湖里吐了一口唾沫。接著从藏在树下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亮闪闪的瓶子，往嘴里灌了些什么。
浓烈的酒气顺著微风飘进鼻腔之后，艾维觉得自己不能再视而不见了。怎么说他也是斯翠海文的正牌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不是？
“咳咳。”靠近这位巨魔粹丽学子的时候，艾维清了清嗓子，宣告自己的到来。
巨魔法师显然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其他人，慌忙把手里的酒瓶藏在身后，转身瞪眼瞧著艾维。
“有何贵干？”巨魔粗声粗气地问，同时开始打量艾维身上的著装，想要分辨他来自哪个学院。
艾维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向被巨魔冰封的湖面，以及撞在镜面喷泉上，正被流水不断冲刷瓦解，掉落冰晶的冰山。
巨魔法师烦躁地晃了晃手臂上的鐲子，那些带著艺术纹的金属装饰物互相碰撞著发出脆响：“抱歉……我不是——”
“在为期末评鑑烦恼？”艾维开口问道。
作为一名斯翠海文的正牌教授，艾维很清楚五大学院都用什么方式来进行期末考试，毕竟成绩无论在哪种学校，都能算是教师武器之一。
除了进行纸面和实践的测试之外，粹丽学院还会要求学生上缴实绩，也就是一件艺术作品，作为评鑑后的结业考核。无论是雕塑、油画还是服装，都要求学生融入自己的魔法理念。
隨著斗法塔大赛进行到了最后关头，也就意味著一般的考试已经结束了，除了极个別申请延期评鑑的学生，艾维想不到其他人不去拱末酒馆或者溅火咖啡狂欢的理由。
“我只是……”巨魔法师想要为自己辩解，但在艾维的视线转移到她脚边的水彩画之后，便放弃了。
“没错！我就是一个赶不上延期评鑑的大傻瓜！”巨魔法师自暴自弃地把瓶子从背后掏出来，猛地喝了一大口。
刺鼻的酒气再次攻击了艾维那暂时属於人类的感官。
“不是学校里提供的產品……你自己做的？”寻找酒瓶上的標籤无果后，艾维问道。
“皱果莧酒。”巨魔法师晃了晃瓶子，“只是增加了一点个人风味罢了。”
“它对你的期末评鑑起到帮助了吗？”艾维又问。
“什么！当然没有！”巨魔瞪了艾维一眼，同时报復性地喝了一大口皱果莧酒，瓶子里的液体已经见底了。
“如果我打扰了你看风景的心情，那么我道歉！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要离开了！反正明天之后，你也不会再看到我了……”巨魔法师把空瓶子粗暴地塞回帆布包，同时开始收拾地上的烂摊子。
艾维打了个响指，巨魔法师散落一地的傢伙什立刻凭空飞起。洒在草坪上的水彩顏料把自己装回顏料盒，炸毛的画笔重新变成根根分明且柔顺的状態，倒地的画架和画板也跳跃著合到一处，静静等待主人將它们捆好带走。
俯身收拾烂摊子的巨魔重新起身，恼怒地看著艾维：“別再炫耀你的高超技巧了！”
“作为帮忙收拾东西报酬，讲讲那个將要把你退学的教授吧。”艾维没有理会巨魔突如其来的怒火，反而进一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很清楚，吐槽老师是很能引起学生共鸣的事情。
巨魔脸上的表情呆滯了：“乌薇妲院长……她教得很好……我只是办法完成——嗯……要求。”
“谁的要求？乌薇妲的？还是你自己的？”艾维没等巨魔法师回答，就接著说了下去，“你的魔法不错，但也仅仅只是不错。如果想要毁掉別人的作品，至少应该更狂放不羈一点，而不是製造一堆到处乱撒的冰晶。”
巨魔用以冻结人工湖，破坏镜面喷泉的冰山已经塌了一半，大量冰晶漂浮在水面上，折射著那颗將要沉入地平线之下的金阳的光芒。
“你不懂。”巨魔向后摆动那双大脚。
“我当然不懂。不过我看得出来，你不过是在模仿。”艾维继续点评这个艺术院校的巨魔法师，“拙劣的模仿。有序、整洁的魔法不是你擅长的东西。”
巨魔短促地吸了一口气，好像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斯奎哈特家族的……”
“我没空听你的故事。”艾维打断了巨魔法师的回忆，自顾自地开始施法，“特別是关於家族传统，童年创伤和个人追求的故事，世界上並非只有你一个被天赋压垮的施法者。”
湖面上的冰晶重新涌动起来，半凝结的湖面快速封冻著，嘎吱的脆响不绝於耳。
“掌控和释放，精进和展现，从来不是对立的原则。”
浸在湖水里的冰晶一个接一个飞出，盘捲成一团旋风，一团规模宏大的冰风暴。呼啸的冷风吹得巨魔法师脸色发青，但她却依旧能清晰地听见艾维那沉稳的声音。
“你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太久了，这个世界远比你想像中的更大。”
冰风暴中忽然窜出两条彼此廝杀的银蛇，碰撞的冰块炸成漫天冰雾，更加细小的晶体折射著金阳仅剩的余暉，在封冻的人工湖上空呈现出数千个闪耀的太阳。
经过精確计算而设计的镜面喷泉依旧在稳定的运行，但那份完美无瑕的逻辑魅力却只能屈服於规模更加宏大，气势更加磅礴的海市蜃楼。
艾维营造出的灿烂千阳不仅闪耀在斯翠海文的僻静角落，也同样闪耀在巨魔法师的心头。
就在她如痴如醉难以自拔的时刻，清脆的响指结束了一切。
无论是人工湖面的冰风暴，互相廝杀的冰晶双龙，折射出千颗太阳的宏大冰雾，全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完美的人工湖和镜面喷泉还呆在原地，一如那幅未完成的风景画。那份冰冷的逻辑魅力依然还在，但没人能在目睹一场真正的魔法艺术后无动於衷。
巨魔法师跪倒在地，下巴已经很久没合上了：“那是什么……你是怎么……”
“我没空向你解释什么原理，小姐。”艾维转身向另一边走去，“如果你不想被退学，就需要至少向粹丽学院的院长提交一份实绩。希望今天所见，能给你提供一些艺术衝动。”
“你是谁？”巨魔粗著嗓子大声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艾维转过身来看著她，由於心情激动和毛细血管舒张，巨魔的脸颊呈现出一种明艷的紫色。
巨魔法师缩了缩自己的大手和大脚，强装镇定地做了自我介绍：“我是如莎！如莎·斯奎哈特。”
“幸会，斯奎哈特小姐。我是艾维·杜姆，黑魔法防御术教授。”艾维点了点头，“但別误会了，我不是在帮你，这只不过是在排遣情绪。或者通俗一点讲，闹脾气。”
火巨灵的大笑隔著老远就传到了艾维的耳中。
粹丽学院的展现院长，火巨灵纳撒理飘著越过了平静的湖面，脚下的喷涌的火焰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如果刚刚只是在派遣情绪，那至炫步道九成的艺术作品都变成了垃圾。”留著时髦小鬍子的火巨灵冲艾维点了点头，“真高兴见到你，杜姆教授。一听说你回到斯翠海文，我就忍不住离开了欧歌塔的办公室。真没想到能在距离粹丽学院这么近的地方找到你。”
火巨灵纳撒理站在艾维面前，捋了捋自己的小鬍子，惊讶地说：“你变得不太一样了……又有新的进步？这可真是……好吧，你什么时候能行行好，带领咱们院长给粹丽也弄一个魔旋？我看把怒风区那些垃圾全烧掉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怒风区是粹丽学院的废弃艺术品仓库，不过由於来自粹丽学院的废弃艺术品都是各种各样的魔法產物，因此那个那个无人看管的仓库一直都是斯翠海文最危险的地方之一，毕竟施法者的艺术成果是多样性最高的。
据说眼前这位火巨灵院长，就在自己第一次实绩评鑑的时候，上缴了一场几乎摧毁三栋校区建筑的地震。
艾维如今的课题可著实不少，而且製造魔旋也並非一件动动手指就能搞定的事情。纵然有五大创院巨龙留下的咒文珠玉在前，模仿斯翠海文魔旋製造新的法术力魔旋也是一件难事。
院长们的统合自然必不可少，可天时地利也必须齐备才行。
艾维刚想做一番推脱，急性子的火巨灵就再次开口了：“我当然知道你是个大忙人，不但有许多要研究的课题，现在还有了自己的领地。我敢说我们都討厌一成不变的斯翠海文——所以，你放心，我绝对支持你的做法——开设新的招生处，迎接来自其他宇宙的新学生？我喜欢这个提议！”
艾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正话反话都让你说了，那我说啥？
“或许有关魔旋的研究也应该放在院际会议上討论，如果我们能够成立一个串联所有院长的课题组，那么或许就能给所有五大学院都配备自己的魔旋了。”创院巨龙用来製造魔旋的咒文其实並不复杂，但统领诸位院长，將他们的力量整合在一起的人却非艾维不可。
在五大创院巨龙不问世事的如今，就连当代圣法諭本人，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来领导十位院长合力释放斯翠海文咒文。如果真的形成一个和魔旋相关的课题组，那么艾维显然会成为那个核心。到时候在哪製造魔旋，製造哪个魔旋，他的意见绝对会被重点参考。
“哈哈哈！”火巨灵发出了和烈焰一样热情的大笑，“我喜欢这个提案！今晚有空吗？杜姆教授？我有一瓶好酒想要鑑赏，正愁没找到合適的伙伴呢！”
“真是荣幸能品鑑纳撒理院长的收藏，我——”艾维刚想答应下来，一道来自死亡女神的通讯却让他改了主意，“真是抱歉。看来我必须回实验室一趟，我的课题出了点小问题。”
“需要帮忙吗？”纳撒理热切地问道，“据我所知，瓦伦丁院长应该会很乐意的。”
“如果我有需要的话，绝对会向他寻求帮助的。不过现在，我还能处理得过来。”艾维婉拒了纳撒理提议，匆匆离开人工湖畔，把粹丽学子留给了粹丽院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