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帽子
持续许久的高强度奔波透支了陈舟的精力,他一闭眼,再清醒已是次日上午。接近初冬,天上的太阳显得有气无力。
篝火中仍留有几块赤红的煤炭,散发些许暖意,而冷风已经穿过黑森林,呜呜地嗥叫著,扑向远处的断崖。
锯齿虎更青睞凉爽的天气,正在不远处打闹。
见陈舟坐起来,正处理猎物的保尔笑了笑,挥挥手打了声招呼。
他从昨日陈舟返回一直熬到了现在,期间甚至还抽空捕获了一头小鹿,此刻脸上掛满倦意,但心情无疑是不错的。
“怎么不早点把我叫起来?”
伸了个懒腰,陈舟走到保尔身边,开始帮他一起处理猎物。
“忘了。”保尔憨笑。
……
既定目標已经达成,而今一日冷过一日。
且苔原附近动物群系有限,同时缺乏富含维生素和油脂的植物果实,碳水和脂肪来源无法保证,吃过午饭后,见保尔状態还不错,陈舟打算趁天色未晚起程,先攀上断崖。
待到天黑,带著仅有一条腿能发力的保尔登顶,难度可就大了。
而且还得把三头锯齿虎给弄上去,这都需要时间。
至於寻找煤炭一事,在心里默默估算,陈舟感觉好像已经来不及。
他们顶多只能隨身携带二三十斤煤炭,留待制陶使用,若是开採几百上千斤,就算能在一两天之內完成,如何运送到断崖上,又该如何带回庇护所也是个问题。
除了帮保尔上崖,把锯齿虎弄上去,陈舟还惦记著一件事——
干掉那对印度阿三留下的战利品。
当时时间紧迫,他只来得及处理现场,根本没时间细看收穫了什么东西,更没空摸索印度人的衣物,寻找藏在服装內部的小物件,便將装有战利品的包裹掛在了树上。
现在补给已经拿到,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肚子也填饱了,离开黑森林前,他必须得把战利品拿回来,万一那对印度人身上能找到些许调味料,他们也能享享口福。
虽然印度美食多以卖相差和不卫生闻名,但印度香料总归是好的。
……
定下计划后,陈舟决定先把保尔和三头锯齿虎送上崖。
他具备夜视能力,即使天黑,往来黑森林也不受影响,万一太阳下山太早,凭他自己也能完成计划。
凭藉更快的速度,他先行离开黑森林,抵达崖边观察了一番。
幸运的是,断崖延伸到这里,坡度已没有那么陡峭,甚至因为自然风化和坍塌形成了上下三层。
最底部的那层距地面大约30m,攀上去以后有宽度2m左右的“休息区”,再往上还有两段更为狭窄的“阶梯”。
到最顶部的那段阶梯时,虽然还有坡度,但已经能让人不用手臂支撑正常行走。
三层阶梯减轻了陈舟的工作量,也使开闢路线变成了一件简单的事。
自己先进行了一次攀爬,確定路线上岩石足够坚固稳定,隨后没过太久,陈舟就將保尔和三头锯齿虎送到了崖顶。
然后他又不辞辛劳地运输了一些鲜肉和木柴上去,方便保尔生起篝火做饭,这才钻进黑森林,沿记忆中的路线前行,寻找他的战利品。
……
仅仅过去了不到一天时间,黑森林內便恢復了永恆的寂静。
信標的光芒熄灭的瞬间,所有覬覦补给的挑战者心都沉入了谷底。
失去希望的他们在林中徒劳地搜寻了一整夜,最终两手空空,带著满腔失望离开了这片伤心地。
陈舟以最快速度,呈直线前进,沿途除了偶尔停下来收集些煤炭从不浪费时间。
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了印度人內訌,他坐收渔利的地点,並顺利地將装有战利品的包裹取了下来。
返程途中,他又绕了段路,前后总共搜集了大约50斤煤炭,隨后登上了断崖。
……
崖上崖下近乎处於两个季节。
苔原的蘚类顏色要么发灰,要么发黑,大多都已呈现出生机枯竭的色彩。
往远处望去,浓云满天,繁星隱没,整片大地透著难言的荒凉。
在这里,动物几乎已经绝跡。
岩石、乾涸的浅水坑、垂死的苔蘚充斥了视野,哪怕能看到一株矮小的灌木,都算找到稀罕物了。
入夜以后,没有障碍物遮挡的苔原彻夜刮著寒风,吹得篝火忽明忽暗,总是一副抬不起头的架势。
要不是高压锅正適合在这种气候环境中烹飪,光靠火烤,陈舟和保尔恐怕很久才能吃上一顿热乎饭。
同为在高纬度地区长大的人,一个自幼生长在西伯利亚,一个成长於辽阔的內蒙古草原。
两人对冬季並不陌生。
当晚,围在篝火旁,搂著毛绒绒的锯齿虎,听著呼啸的风声,他们都知道。
冬天马上就要来到。
……
次日清晨,守夜的陈舟唤醒保尔,他们带著收穫的大量物资,踏上了回家之旅。
保尔膝盖受伤,很难帮陈舟分担压力。
陈舟虽然能携带许多物资,但大包小裹的终归不太方便,於是三头锯齿虎崽就有了新任务——
它们的前肩均背上了鹿皮缝製的小口袋,里面装有些许煤块。
跟隨陈舟二人前进时,三个小傢伙也能帮忙运输些东西。
当然,怕压垮它们稚嫩的小身板儿,陈舟也没敢往小口袋里多装,每头锯齿虎也就驮四五斤东西,这点负担对锯齿虎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
心里还惦记著那对游侠儿欠自己的大角鹿。
返程途中,陈舟特意调整方向,朝著与那两名游侠初次相遇的土丘前进。
他將希望寄託於能在路上遇到那对游侠,收穫坐骑的同时,没准还能让弓主人修一修弓。
现在近战武器他是不缺了,普通的武器,诸如匕首、长刀、手斧一类都已到手,腰带上甚至都有点掛不下了。
就连稀奇古怪的武器,如印度长鞭,印度拳刃,他都收穫了两件。
唯有远程武器,是陈舟心里永远的痛。
靠著救命之恩和厚脸皮,好不容易弄到一张不错的强弓,还没用几次,就被砍废了,著实令他难受。
南下的路上,他也曾研究过修復弓身,毕竟在岛上他跟土著之间有过不少交流。
土著们擅长製造使用弓箭,面对首领自然毫无保留,將所知的制弓技巧竹筒倒豆子般全吐露了出来。
奈何他们的技术太落后了,与这把用动物角、竹木、鱼胶、牛筋等材料製造成的长弓完全是两个概念。
陈舟所掌握的制弓技巧,一种来自18世纪,一种来自现代,无论哪种都不適用。
更关键的是他不会辨別修复製造弓身的木材,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那些材料,因此他的尝试很快就中止了,似乎只有找到那对游侠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
时光飞逝,返程途中並未发生什么意外,目所能及的除了一望无际的苔原就是愈发黯淡的天色。
由於保尔腿受伤,返程的速度比来时还慢了一些。
温度一日低过一日,只有在上午,行走的二人才能从阳光中感受到些许暖意。
夜晚已经变得分外难熬。
苔原上的风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尤其在太阳落山以后。
平坦的大地找不到障碍物,更找不到避风港。
陈舟身体素质更强,晚上睡觉时倒还好,保尔却有些捱不住了。
所幸有三头“自发热毛毯”跟在身边,入夜点燃篝火,虎大娃和虎二娃靠在后背,虎三娃搂在胸前,既能充当挡风墙,又能提供些温暖。
不过凡事都有利有弊。
锯齿虎崽越长越大,对食物的需求也越来越多。
偏偏苔原上动物稀少,仅有的几种大型动物都不好招惹,除了史前霸主猛獁之外,便只剩大角鹿、擬驼等寥寥几种能餵饱两人三虎的猎物。
在苔原,几乎没有可供隱藏身形的高草、树木或是沟壑,一切一览无余。
食草动物本就机敏,到这地方便更难捕捉,若不是陈舟夜视能力出眾,常常趁著夜晚发动袭击,趁动物群休息完成狩猎。
指望保尔,恐怕三头锯齿虎要被活活饿死。
……
虽说愈是往南气温越高,但这毕竟是高纬度地区的深秋,二人行走的速度哪比得上寒潮袭来的速度。
就在两人离开苔原,重新见到起伏丘陵,高耸山脉的次日,一场纷纷扬扬的降雪正式拉开了冬日的序幕。
这场雪不大,来得很突兀。
天空见不到多少阴云,只是比往日昏暗些,太阳的边缘也有些模糊,像发了霉。
当时温度谈不上多低,但风很大。
陈舟和保尔抵达草原边缘,重新见到枯死的野草和河流,心情一片大好,正快速前进时,那雪便隨风飘了过来。
雪细碎,落到地上即刻融化,只能带来湿气,无法產生太多寒意。
降雪的时间也不长,大约持续了十几分钟,待风吹散云,阳光洒下来,世界就又一片光明了。
三头锯齿虎还是第一次见到下雪,疯了似的在草地上追著雪狂奔。
背在它们前肩的“小书包”隨著剧烈的跑跳上下抖动著,装在里面的煤炭一块块跳了出去,看得陈舟连声制止,这才劝住了这群小疯子。
待闹剧结束,陈舟与保尔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神情中感受到了无声的凝重。
这里的冬季,可比西伯利亚或是中国冷极根河都可怕得多,而且很可能更加漫长。
別看这场雪像是老天开的玩笑,但它所预示的,谁都不敢轻瞧——
降雪,意味著秋季彻底结束,而冬季已经来到。
他们必须得加快脚步,儘早返回山上的庇护所,开始为过冬做准备。
燃料、食物、注射针剂、加固庇护所、增添更多生存必需品,以及採集盐,全都迫在眉睫。
……
每日都需行走几十公里,保尔的膝盖恢復得较为缓慢。
但形势紧迫,他深知问题的严重性,便也不肯继续保持之前的速度,执意要增加赶路时间。
好在草原上可供避风的土丘沟壑不少,枯草生火速度快,每走一段距离就能碰见树林,活跃的动物更是为数眾多,整体环境优越了许多。
即便多走一两个小时,由於晚上休息得更好,比起在苔原上行走,反而少了些劳累疲乏。
就这样一路前进,没几日,二人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陈舟登临史前世界的树林,亦是保尔初次开始挑战,面对洞鬣狗的地方。
……
並不打算故地重游,也没心情在这里休整,陈舟和保尔谁都不想往林內走,只从边缘绕过,企图寻找几棵製造枪桿的好木材,便继续赶路。
毕竟时间不等人。
一路走来,二人都注意到,那些来自岛屿或是中纬度、赤道地区的史前生物大多都已死去。
河流两侧到处都是各种动物的尸骨。
环境和本土凶悍的掠食者为它们敲响了丧钟,即便有些动物逃过一劫,也是苟延残喘,待真正的严冬到来,莫说这些“外来户”,恐怕就连本土的生物都无法挺过整个冬季。
哪怕拥有时空管理局提供的专属“外掛”,想到零下六十五度这个可怕的数字,陈舟和保尔心里依旧没底气存活下来。
他们都恨不得长出翅膀,一夜之间飞回辛苦搭建的半永久庇护所,或是往来於黑森林与南部庇护所之间,尽最大努力运输煤炭,只为熬过寒冬。
……
苦无在灵活的手指间翻转,陈舟正为它物色合適的枪桿,忽见身旁的虎三娃一个纵跃,跑向了林中。
“这小子……”
无奈地嘆了口气,看著被虎三娃甩出来的煤炭,陈舟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连忙上前捡拾。
恰到好处的寒冷是人类的催眠曲,却是锯齿虎的兴奋剂。
天越冷,这三个傢伙越亢奋。
隨著体型越来越大,它们的胆量也在与日俱增,有时陈舟和保尔生起篝火,它们就偷偷摸摸地结伴往远走,或是追逐猎物,或是奔跑打闹,练习狩猎技巧。
起初陈舟还试图用命令约束它们,后来发现探索世界是刻在它们骨子里的天性,也就不再强迫它们必须跟在身边。
但放它们出去玩之前,总要卸下它们的“小背包”,不然多少煤炭也不够它们丟的。
见虎三娃往林子里跑,陈舟本以为它是看到了什么小动物,或是起了玩心,这才表现得如此活跃,也就没怎么管。
不想这傢伙跑进森林不久,竟叼著一顶迷彩帽跑了出来。
那帽子很大,上面有个高高尖顶,正面缝著一颗红色五角星,还有下拉的护耳布,用呢绒製造,具有典型的20世纪初风格。
可能是落在林中太久,遭受风吹日晒,呢绒原本呈深褐的顏色已经变得发白,各处深浅不一,两边的护耳布上甚至还有些遭受撕扯的痕跡,隱约可见黑红的血污。
紧叼帽子,虎三娃摇头晃尾,邀功似的將它的战利品送到了陈舟身前。
陈舟倒没觉得这帽子有什么稀奇,只认为这玩意有可能是其他挑战者遗落在林中的,一旁的保尔情绪却激动起来,拄著拐三步並作两步来到虎三娃旁边,一把夺过了帽子。
他急切地拍了拍沾在帽子上的枯叶草梗,翻来覆去地看了几圈,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
“格罗莫夫將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