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开战
星月在天，奔涌的浑浊河水映射著天穹的微光。整片大地披上了清冷的银辉，辽阔的原野偶尔传出一阵野兽的咆哮，紧接著，有蹄类动物的狂奔声，年老体衰或稚嫩的食草动物被杀死时绝望的呦鸣响起。
一场场杀戮，伴著一次次新生，伴著雨后野草的疯长，伴著树木趋於成熟的果实；
伴著深邃的大河奔流，伴著穿过高岗浅阜的风，招摇地闯过一万年前的史前世界。
……
经过几次冲洗，雕齿兽的骨甲却仍带有一股血腥味儿。
一片片菱形甲片通过其上的孔洞用藤条编织起来，製成了一副简陋的盔甲。
条件有限，陈舟无法给保尔编制头盔，更无法兼顾美观与实用性，只能儘量利用更多骨甲，增强要害部位的防御力。
整套盔甲包括保护前胸后背的胸甲，保护腰腹的腹甲，还有捆绑在小臂和小腿的臂甲和腿甲。
除此之外，保尔的大腿也缠了一层骨片。
这些分体盔甲对保尔的保护算不上周全，甚至会影响他的灵活度，但总体而言还是利大於弊。
雕齿兽的骨密度不低，尤其是坚硬的外壳，甚至有种石製品一般的质感，不过若跟金属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保尔身大力不亏，陈舟特意加厚了胸甲上部靠近喉咙处的甲片厚度，还有容易受到攻击的腹甲厚度，这略微增加了盔甲的重量，同时也使保尔从廝杀中存活下来的概率得到提高。
……
保尔背负著5根新制的长矛，陈舟背著另六根，手里拎著加固雕齿兽尾製成的大锤，一前一后离开丛林。
保险起见，陈舟没有走最近的路，也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绕了一圈，沿著河岸前进，悄悄向土丘前进。
保尔身上残留著雕齿兽洗不净的血腥味儿。
对嗅觉敏锐的陈舟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每时每刻都存在的刺激。
他双手持雕齿兽尾骨，这沉重的武器仿佛使他的肌肉从昏睡中甦醒过来，一种属於猎手，属於上位掠食者的感觉爬上心头。
他期待著战斗，期待著肾上腺素飆升，期待著生死较量时每分每秒的博弈。
……
为避免消耗保尔太多体力，领路的陈舟並没有將速度提得太快，他背负剩余几根长矛也是为了节约保尔的体力。
毕竟保尔只是个正常人，还穿著一身骨甲。
他们奔袭另两名挑战者营地除了掌握主动权外，並不占据太大优势。
尤其“45码”和日本人还是以逸待劳，守在熟悉的营地中，可能还拥有现代的金属武器，非常棘手。
他倒是无所谓，耐力足够支撑一场长达半个小时甚至更久的战斗。
保尔却必须节省每一分体力，这关乎他能否战胜“45码”，甚至关乎他能不能在战斗中坚持更久，存活下来。
……
踏著河岸被冲刷过的草地和泥泞，二人很快来到土丘下，並猫著腰，躡手躡脚地向上攀登。
陈舟小心地打量著沿途的土地，寻找有没有人类留下的痕跡，或是布置的报警装置和陷井——
既然他能根据脚印和木屐脱落的碎木判断另两名挑战者的信息，就不能杜绝另两人从其它蛛丝马跡获取他们信息的可能。
凡是参与此轮挑战的，大概率没有安分守己的普通人。
无论是特种部队出身，还是猎户世家，亦或是那名日本人那样的忍者，多少都具备不凡的战斗力和诡譎的手段。
即使他拥有超绝的身体素质，但毕竟没到飞天遁地、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那种地步，只要对方有能力破防，就有杀死他的可能，面对这种敌人，陈舟可不敢像与野兽搏杀那样大大咧咧。
……
今夜没有阴云，月光虽然淡薄，总归能照亮地表。
儘管如此，对於普通人来说，环境中还是有许多细节隱藏在黑暗中，难以察觉。
保尔深知这点，老老实实地跟在陈舟身后，不敢擅自行动。
这不是把担子交给最有能力的人，而是纪律性。
两人一前一后，以相对缓慢但稳定的速度走到接近土丘顶的位置。
此时从下往上望，已经能看到土丘环抱的中心冒起一层明黄色的光芒，那是挑战者营地中点燃的篝火散发的火光。
看到这火光，陈舟和保尔全都鬆了口气。
他们最怕赶到营地，却发现两名挑战者不见了踪影，只能重新寻找。
现在能看到火光，正说明“45码”和日本人没有捨弃这个营地，至少也应在附近徘徊，这样他们就不至於白跑一趟，辛苦製造的防具武器也有了用武之地。
对野兽来说，火是一种可怕的现象，是无情残暴且无法战胜的敌人。
然而对人类而言，火却意味著温暖、光明、熟食和庇护。
哪怕只是在土丘背面瞥见一缕火光，陈舟二人紧张的心情都不免有些放鬆，就连始终弯著的腰都稍微直起来一些，步幅也稍微扩大了。
“等等！”
眼见即將登上土丘顶端，陈舟却猛然停下了脚步，抬手拦住了紧跟著他的保尔。
在保尔疑惑的目光下，他弯下腰，將骨锤放到一旁，拔下一把野草，轻轻擦了擦前方被火光边缘所映照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土地。
伴著扫帚般的野草束扫开土地上的泥泞，下方渐渐露出了一层纤细的树枝。
待陈舟揭开树枝编织的偽装层，其下赫然是一个半米深，底部插满木刺的陷阱。
嘶~
保尔吸了一口凉气。
他能看出来，这个陷阱似乎並不是针对野兽布置的，反而更像是对付人的。
没有人会將一个对付野兽的陷阱处理的这么细致，就连布置的位置都精心考量，设立在人警惕心下降至最低的土丘顶部。
与周围土地浑然一体的土壤，点缀在其上的低矮野草，这些对智力低下的野兽来说显得太过多余。
很显然，他们的到来已经被另一组挑战者所察觉。
假如他们不够警觉，或是没有陈舟敏锐的感知，此刻他俩或许已经有一人踩进陷阱，被刺穿脚掌了。
“还要不要继续？”
保尔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表现出了忧虑。
陈舟低下头，思索了片刻，然后用草束扫了扫周围，確定旁边安全后点了点头——
哪怕这组挑战者知道他们的到来，也不可能掌握他们太多信息，顶多只是在土丘上发现了他们留下的脚印。
从这个陷阱和土丘下的火光就能看出来，这组挑战者根本不知道他具备夜视能力和超常的嗅觉，因此才未对陷阱做更精细的偽装，也没有用土壤或水煮的方式消除木刺上的植物涩味儿。
现在，局势依旧是敌明我暗，他们掌握更多信息，具备优势。
45码和日本人固守营地，经昨夜大雨冲刷，可供他们挖掘陷阱，布防的时间不到12小时。
即使他们今天不吃不喝，顶多也就能布置十来个这样的陷阱，构不成太大威胁。
但若是拖下去，他们必定会製造更多防御设施，甚至在土丘上设立瞭望塔，清除附近的野草，使敌人无法悄然接近，到那时，再想进攻难度就提升不止一筹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像今晚这样的好机会可能只有一次，陈舟不想轻易错过。
更何况每组挑战者都是他们的对手，每组人类都具备不俗的发展潜力，他和保尔到现在连个稳定的营地都没搭建起来，要是走“乌龟流拼消耗”的路线，早就落后了別人一大步。
时至今日，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別人屯粮我屯枪，別人就是我粮仓，只要能干下这一票，另一组挑战者积攒多日的物资连同生存工具就都是他们的了。
……
此时的保尔对陈舟堪称言听计从，见陈舟坚持执行计划也没提出异议，只是默默抽出了背后一根长矛。
马上就要进入土丘前坡。
背坡缓而前坡陡，他必须得提前拿好武器，先发制人，对敌人进行投掷，然后顺势衝下土丘展开贴身肉搏。
如果能使用投掷武器製造杀伤最好不过，倘若无法製造杀伤，扰乱敌人趁机冲入营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人类所製造的远程武器是其在自然竞爭中独有的“作弊工具”，但若是摒弃远程武器，进入肉搏阶段，人类的搏斗和野兽的廝杀也没多大区別，无非是身体素质的较量。
或许技巧能起到些许作用，但根本还是力量和耐力、抗击打能力的比拼，在这方面，保尔自信不弱於人。
……
“小心陷阱。”
低声说了句话，陈舟依旧走在保尔前方探路。
没几步，两人便走到了土丘顶，从上往下俯瞰，恰好將整片挑战者营地纳入眼中。
昨夜的防雨棚没抵挡住暴雨的侵袭，已经损毁，空荡荡的营地遍地淤泥，其中掺杂著河水衝上来的碎枝断木，还有些许被洪水捲走淹死的动物尸体。
两个挑战者的半永久下沉式庇护所地势比篝火稍高一些，倒是保存了下来，只有侧面边缘堆著一层树叶。
河边二人的小木筏不见了踪影。
燃烧的篝火旁摆著两块岩石，“45码”和日本人正坐在篝火两端，手持被木棍穿透的烤鱼，在火上烘烤。
令陈舟眼馋的是，篝火上还支著一个三角架，架上吊著一口小號行军锅，锅盖上带有气阀，其中的水煮沸后呲呲冒著白烟儿，一看就知道里面燉著汤。
“你妈的，老子穿著一身破防护服发配过来，这么多天连烧水都得用石头加热。
他们倒好，又是军用手斧又是高压锅，还有没有王法了？”
从上向下俯瞰，越看陈舟越来气——
大家都是一个起点，凭什么我走11路，別人蹬自行车啊，这不抢他们实在天理难容。
用眼神示意保尔做好战斗准备，陈舟將骨锤夹在腰间，隨后抽出了斜背在背上的木矛，待进入二人共同的投掷范围，他会和保尔一起投出长矛，发起第一轮攻势。
……
儘量靠著火光不怎么明亮的地方从山上往下滑，期间陈舟始终没忘观察身下和周围的土地，以免再中陷阱。
但一直到接近土丘底部，他都没有再遇到陷阱，料想可能是这二人无暇布置更多陷阱，只在土丘上方挖掘了一圈防线。
野外根本没时间清洗衣服，陈舟和保尔忙碌了一天，更没空洗脸，身上还带著昨夜暴雨淋到身上的泥点。
这些脏污构成了天然的隱蔽色，帮助二人悄然抵达篝火附近。
脚踏淤泥，紧盯著坐在火旁的目標，陈舟企图將他们与挑战者之间的距离拉近到50m內。
长矛的有效投掷范围就在10~50m，只要他能接近到50m內，同时和保尔投出长矛，就有希望直接造成敌人减员。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已经察觉到有人类在营地周围徘徊，即便在周围布设了陷阱，45码和日本人依旧保持著警惕。
他们坐在篝火旁之所以面对面，正是依靠对方的视线补足视野盲区，从而更全面地观察周围有无潜伏过来的野兽或敌人。
陈舟和保尔愈是接近篝火，就越容易暴露在光芒之下。
土丘下这片空地非常平坦，没有凸起的小坡，没有沟壑也没有用於遮挡身形的灌木丛，陈舟和保尔都是大块头，根本不可能依照计划將二人纳入射程。
“気を付けてください！”
一身忍者服饰的日本人最先看到陈舟二人，迅速起身的同时开口提醒对面的45码，隨后从腰间抓取了一把飞鏢甩向陈舟。
“动手！”
50m的距离可以给人足够的反应时间，火光又清晰地映照了日本人的动作，陈舟並不担心保尔被飞鏢射中——
就算他目標再大，再笨拙，起码也是经受过训练的年轻军人，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个箭步向前，规避飞鏢的同时，陈舟放下骨锤拿起了长矛。
正对著陈舟二人的日本人视力似乎也非同一般，他一边提醒著45码，一边习惯性地矮下身子，將乾瘦的身躯蜷缩起来，在泥泞中疯狂闪避。
虽然他的动作很狼狈，但变向速度之快，走向之诡异灵活还是令陈舟大开眼界。
没有自信扎中日本忍者，陈舟直接將目標选为45码——
这个大个子肩宽体阔，足有190cm，是个更容易命中的活靶子。
嗖！
嗖！
陈舟思索先对谁下手的时候，保尔已经率先將木矛投了出去。
但论绝对力量，陈舟要远胜於他，因此陈舟投矛虽然晚了一些，木矛却后发先至，穿过45码所在的位置，深深地扎进篝火中，磕飞烧红的木炭，激起一片火。
45码展现出与体型不相符的灵活，一个翻滚躲开了陈舟的致命一击，还没稳住身体，便如懒驴打滚一般，不顾地上的泥水又滚了几圈。
保尔的木矛因45码的连续翻滚而落空，他刚刚抽出背上的第二根长矛，便见45码以跪姿站起，手中已经攥住了军用手斧。
此刻，两名挑战者均已做好防范，他们的偷袭仅仅让对方沾了一身淤泥，显得狼狈了一些，並未造成实际伤害，接下来就是硬碰硬的战斗了。
嗖！
象徵性地投出手中长矛，紧接著保尔抽出第三根长矛，高喊著“乌拉！”，甩开步子朝45码飞奔了过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