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温水煮小金丝雀
“哥……”一声轻唤，温柔缱绻。
昏暗中，任子铮对上怀中人的双眼，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竟在她面前倾吐了这么多。
会把自己的脆弱撕给她看，现在连压在心头的重担也要同她分享了么。
他怔了一瞬，下意识道：“对不起。我就说了很枯燥吧，不该让你听这些负能量的。”
“不，我能理解你。”任知昭却没有回应他的歉意，“技术方面的那些我不懂，但其他的，其实和我做音乐差不多啊。”
她把脑袋埋回枕头，指尖在他手背上来回摩挲，一字一句地轻声道：“一开始我只是想写歌，后来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呢。
你做好的音乐如果不是打算放在家里孤芳自赏，是不是得签公司，做数据，营销，那不就是你说的销售嘛，就是卖货呗。货卖出去了，就得接受各路评价，可能还会有人在网上骂你……”
她顿了顿，目视眼前的黑暗，深吸了口气，
“不过那又怎样呢，只要货卖出去了就行了呀。”
说得轻描淡写，可任知昭看不到，在听到她这些话时，任子铮的神情悄然变了。
“……你真的觉得没关系吗？”
“不是没关系，是你当初既然决定了要做这件事，就要面对这件事带来的所有后果，包括负面的。”
声音轻，却坚定。
这么久了，任知昭早就想明白了。
音乐是她坚定选择的道路。这条路上，会有各种不同的风景，不可能一直顺水顺风。可既然是她选的，好的坏的，她都认。
当然了，道理是这样的。
她思忖了一下，语气掺上了丝无奈：“话是这么说，不过真要发生了，心里肯定还是会难受的，那就只能自己调理了。”
说着，她再次侧了头，认真望向任子铮，
“但我觉得你会没事的，你没那么敏感。投资方的那些老白男说什么，你肯定觉得一帮智力低下的蠢货，跟你们说技术你们又听不懂，赶紧留下钱走人吧。”
“我是这样的吗？”任子铮笑。
“你不是吗？”
任知昭撇撇嘴，声音小下去，变得黏软，
“反正……你没问题的，因为你做什么都很厉害，没有什么是你不擅长的……你连找保姆都找得特别好……”
“是么。”
任子铮笑弯了眼，指尖滑入她的腰侧，轻轻一挠。
“哎……干嘛呀……”腰间骤然一痒，她在他怀里缩成一团。
“我还有哪方面很厉害？跟我说说。”手上动作不停，他贴在她耳后问，语气压得低，几乎只靠呼吸说话。
“嗯……”她咬着唇，气息不稳地认怂，“床上也厉害……”
话刚落下，唇瓣便被吻堵住。
呼吸再次纠缠在了一起。不敢抵抗，也无心抵抗。
意识被温软的缠绵一点点濡湿，夜色在细碎的喘息中慢慢被拖长。
又热又轻，不辨虚实。
任知昭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没有做梦，没有起夜，就那样一觉睡到大天亮，睡到身体可以清醒地感知到来自昨夜的酸胀与软麻，却感知不到那个包裹了她一夜的怀抱。
身心在一片空白中停滞了几秒后，她猛然睁眼。
身边确实空了。任子铮已经走了。
床褥平整，几乎没有留下他存在过的痕迹。温度散了，连气味都淡了。
他不是没告诉过她自己一大早便会离开，但真正对上一张空枕时，那种突如其来的落空感还是狠狠击中了任知昭。
想要寻着一丝残余的气息追出去，尽管心里深知那人还在的几率为零，任知昭还是一下子跳下了床。
“啪嗒”。
有什么东西顺着腿滑了下来，落在地板上。
哎呀，起猛了。
她怔住，低头，一小滩乳白色的液体正在地板上慢慢晕开。
“啊！——”
任知昭脱口一声惊叫，几乎同一时间，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小姐您怎么了！”
是萨曼莎的声音。
她慌乱地捂住身体，结结巴巴：“没事！别进来！我……我还没穿衣服！”
……任子铮，混蛋……
一番清洗，地上弄干净了，身上的黏腻也彻底洗清。身上还有些红痕没办法，她只能挑了件大点儿的衣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走出房间，没有他的踪迹。当然了，她在期待什么。
不过萨曼莎杵在门外，老老实实地等着。
见房门开了，她立刻给任知昭递上一杯水，语气一如往常：“早上好小姐，我可以进您的房间吗？”
“啊……早。”任知昭一愣，“进呗。”
萨曼莎于是走进房间，揪起床单一角，动作利落地一掀——
“先生临走前吩咐了，要把您床上所有东西都换洗一遍。”
她动作麻利，语气平平，神情看不出半点异样。
可任知昭却被一股瞬间涌上来的心虚与羞耻冲得头脑发晕，甚至不敢与她目光相对。
萨曼莎知道床单为什么要换洗吗？她看到任子铮早上从她房间里出来了么？她知道任子铮和她的关系么？她昨晚不会听到什么了吧？！……
“小姐？您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
“没……”任知昭忙用手覆住脸，低头佯装喝水，“咳……对了，你早上看到我哥出门了吧，他什么时候走的？”
“先生七点左右出的门。”
“这么早……”她低声喃喃，又抬起头，“他……看起来怎么样？”
“精神还不错，心情也挺好的样子。不过他说自己昨晚发热了，今早烧还没退，所以我给他吃了退烧药——”
“那你不拦着他？！”
听到“发热”一词，任知昭就像被触发了关键词一样，声音陡然抬高。
萨曼莎凭什么拦自己的雇主？这话自然是没道理。
可想到天刚亮，任子铮就拖着病体匆匆离去了，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看她一副急得要哭的样子，萨曼莎神色露出一丝慌乱，急忙安抚：“先生他年轻身体好，不会有事儿的，您别太担心了，我……我去给您做早餐，今天的小番茄和牛油果是从farmers’market买的。”
哎，去吧去吧。任知昭叹了口气，揉住额角，摆了摆手。
确实，任子铮什么时候用得着她担心了。
狗拿耗子。
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她想起了昨晚在壁橱里的发现。不出意外，东西应该还在水箱里。
萨曼莎在洗衣机前忙完后，又去到厨房忙碌起来，背对着她。
任知昭起身，悄悄走去卫生间。
水箱盖并没有再次被动过的痕迹，一切如旧。
她咬着唇，小心掀开盖子——很好，手机和证件还在，被密封袋包着，静静沉在里面。
她赶紧取出密封袋，在毛巾上擦干，然后探头看了眼门外，飞快小跑回房间。
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就算被萨曼莎看到了又能怎样呢，还真把她当狱警了吗。
可心跳就是不受控制地跳快，任知昭像做贼一样地把门掩上，跪到床边，手忙脚乱地打开密封袋。
手机黑着屏，按了几下也没反应。
她怔怔看着黑屏上自己的倒影，心情也随之一沉。
其实她不意外的，毕竟都过这么久了，能有电才怪了。可她还是忍不住失落。
这么多天，手机竟然一直就放在家里。
也许任子铮不给她手机，有他的道理呢。
饭估摸着快做好了，能给任知昭思索的时间不多。
她把手机重新放回袋子，小心地塞到了床垫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