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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比吴军更可怕的前线汉军?李翊:不

    第389章 比吴军更可怕的前线汉军?李翊:不允许以此谤言挑拨內部团结!
    章武九年春,汉中军营中旌旗猎猎。
    司马懿正与诸將商议军务,忽闻帐外马蹄声急。
    一骑绝尘而来,
    马上使者翻身下鞍,面色惨白,直入中军大帐。
    “丞相,魏王……魏王危矣!”
    使者跪呈密信,声音颤抖。
    司马懿拆信观之,面色骤变。
    那信上只有寥寥数字:
    “王病篤,速归。”
    “即刻备马!”
    司马懿掷信於案,声音沉鬱。
    “留司马孚都督诸军事,邓艾副之。”
    “余眾隨我星夜返成都!”
    时值开春,乍暖还寒。
    司马懿只带数名亲隨,策马奔出军营,向南疾驰。
    马蹄踏过初融的冰雪,溅起泥泞春水。
    一路上,
    司马懿缄默不语,眉间深锁如壑。
    两日后,风尘僕僕的司马懿终於抵达成都。
    宫门前,
    侍卫见是丞相,不敢阻拦,径直引他入內室。
    室內烛光昏暗,药气瀰漫。
    魏王曹丕臥於榻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榻前已立三人,他们分別是:
    镇军大將军赵儼、中军大將军曹真、征东大將军曹休。
    见司马懿姍姍来迟,眾人皆侧目而视,不发一言。
    司马懿也不及多想,扑通跪地,泣不成声:
    “臣来迟矣!大王何至於此……”
    曹丕闻声,艰难睁眼,嘴角微扬:
    “仲达……终是来了……”
    他示意近前,声音细若游丝。
    “孤等汝久矣。”
    司马懿跪行至榻前,握住曹丕枯瘦的手,泪落如雨。
    曹丕喘息片刻,缓缓说道:
    “今召诸卿,乃因大限將至。”
    “吾魏偏安一隅,强敌环伺。”
    “卿等或有齟齬,然外患当前,当同心协力,共御外侮。”
    他目光扫过四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孤之麾下,有宗室亲贵,有父王旧臣。”
    “唯独不召蜀地之臣,非为歧视,实因蜀人从未真心归附。”
    “卿等须明辨敌我,勿要授人以柄。”
    蜀人从始至终未曾真正接纳曹氏,自曹操一代开始便一直防范著蜀人。
    但曹操至少还愿意分享一些利益给蜀人。
    等曹丕上位时,他则是完全防著蜀人,生怕他们將曹氏给出卖了。
    因为在曹丕看来,蜀人既然能够出卖刘璋,又为何不能出卖曹氏呢?
    所以四名託孤重臣里面,
    曹丕拣选了两名中生代的宗室,一名先王老臣,一名自己提拔的心腹大臣。
    这个安排,可以说是曹丕已经费尽心思了。
    如果不是时间太短,自己的身体实在熬不住了,曹丕应该还能继续精炼这个名单。
    但眼下,也来不及改变,也无法改变了。
    时也命也,只能是如此了。
    四人俯首听命,室內只闻啜泣之声。
    曹丕续道:
    “孤观诸子,唯武德公曹叡有雄才,可继魏业。”
    “然其年岁尚幼,孤只能託付於四位大臣……”
    言未毕,已咳喘不止。
    四人齐齐叩首:
    “臣等必竭股肱之力,辅佐少主!”
    曹丕遂一一嘱咐:
    命赵儼掌典章制度,曹休督东南军事,曹真统中央禁军。
    分付毕,传旨召诸臣入殿,取纸笔写了遗詔,递与司马懿。
    “孤读书少,粗知大略。”
    曹丕唉嘆道:
    “圣人云:鸟之將死,其鸣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孤本欲与卿等同灭国贼,还定九州,不幸中道而別。”
    “烦丞相將詔付与世子曹叡,令勿以为常言。”
    “凡事更望丞相教之!”
    司马懿泣拜於地:
    “愿大王善保身体!臣等必尽犬马之劳,以报大王知遇之恩!”
    嘱咐既毕,
    曹丕令赵儼、曹休、曹真三人暂退,独留司马懿一人在室。
    內室烛火摇曳,映得曹丕面色忽明忽暗。
    “仲达可知孤为何独留汝一人?”曹丕问。
    司马懿垂首答,“臣不知。”
    曹命內侍扶起司马懿,一手掩泪,一手执其手。
    “孤今死矣,有心腹之言相告!”
    司马懿屏息凝神:
    “臣谨听。”
    曹丕垂泪泣道:
    “刘备將死,李翊已老,吾父辈终其一生未是此二人敌手。”
    “吾本欲趁此二贼病老之后,再行北伐大业,奈何將要中道而亡。”
    “无法竟先人之功业也。”
    “而君尚年轻力壮,有无限可能。”
    “吾观刘禪才不及卿十一,卿才十倍於彼。”
    “必能安邦定国,终定大事。”
    “若嗣子可辅,则辅之。”
    “如其不才,君可自为成都之主。”
    司马懿听毕,汗流浹背,手足无措,泣拜於地:
    “臣安敢不竭股肱之力,尽忠贞之节,继之以死乎!”
    言讫,叩头流血,额上已现青紫。
    曹丕凝视司马懿良久,见他情真意切,方才示意他起身。
    隨后,命內侍唤世子曹叡近前嘱託。
    “汝须记住孤言:”
    “孤亡之后,汝当以父事丞相,不可怠慢。”
    曹丕声音渐弱,命曹叡拜司马懿。
    曹叡依言下拜,司马懿急忙还礼:
    “臣虽肝脑涂地,安能报知遇之恩也!”
    曹丕頷首,令司马懿退下。
    待司马懿身影消失在门外,
    內室屏风后忽转出五十名刀斧手,甲冑鏗鏘,刀光凛冽。
    曹叡大惊失色,问道:
    “父王!此为何意?”
    曹丕勉力抬手,安抚道:
    “吾儿勿惊,此非为杀汝。”
    他喘息片刻,解释道:
    “……方才孤试司马懿耳。”
    “若其有异心,允自取成都,则刀斧手出,立毙之。”
    “今观其诚,可託付也。”
    “然汝须谨记,大权不可旁落,尤不可信蜀人。”
    “彼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偶有机会,必卖曹氏。”
    “汝当时时鞭策,善加利用,方可保江山无虞。”
    曹叡泣拜:
    “儿臣谨记。”
    曹丕頷首,目光渐散。
    忽然,
    他挣扎起身,望向北方,大叫一声:
    “大业未成,奈何死也!”
    声未绝而气已断,手臂颓然落下,双目仍睁而不视。
    內室外,司马懿立於廊下。
    闻室內哭声骤起,知曹丕已逝。
    他仰首望天,见一孤雁南飞,哀鸣不绝於耳。
    春寒料峭,风中已带雨意。
    宫钟长鸣,声声震彻成都。
    司马懿整衣敛容,向著內室方向,深深一揖。
    “……臣,领旨。”
    他轻声道,目光投向远方烽火未熄的河山。
    ……
    洛阳城,柳絮纷飞。
    却传来一则震动天下的消息——魏王曹丕病逝。
    刘备闻报,从皇位上霍然起身,仰天大笑:
    “苍天有眼!!”
    “曹丕既死,继位者不过是个乳臭未乾的孺子曹叡。”
    “看来平定西川只是时间问题,朕无忧矣!”
    满朝文武纷纷贺喜,唯有李翊眉头微蹙。
    这位开国老臣执笏出列,声音沉稳如钟:
    “陛下,曹丕虽死,然魏贼仍割据益州。”
    “兵多將广,我等不可大意啊。”
    刘备拂袖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睥睨天下的豪气:
    “朕纵横天下三十余载。”
    “败袁术、抗袁绍、灭公孙度,什么风浪不曾见过?”
    “岂会收拾不了一个黄口小儿?”
    话锋一转,刘备目光又扫向兵部眾官员:
    “江南战事进行的如何了?”
    兵部太史慈应声出班,声如洪钟,回復道:
    “启稟陛下,征南將军陈登已率我军全线渡过长江,吴人天险已失。”
    “如今我军连战连捷,灭吴指日可待!”
    “好!好!好!”
    刘备连赞三声,红光满面,仿佛已见四海一统之日。
    然而这时,位列九卿的刘琰却忽然开口:
    “……陛下,臣有一言,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他稍顿片刻,见刘备眉头拧起,但仍頷首示意,方才继续说道:
    “陈元龙虎步江南二十余载,陈氏乃江南第一大族,门生故吏遍布江淮。”
    “如今他手握二十万精兵,若灭吴功成,其威望势必將达到顶峰。”
    “届时万一有变,只怕比东吴更加可怕啊!”
    此言一出,满朝寂然。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面面相覷。
    就连刘备脸上的喜色也瞬间凝固。
    但他强压怒气,只因不愿落得个猜忌功臣的名声。
    李翊见此,当即厉声斥责:
    “琰公此言差矣!”
    “吴国未灭,就先疑心自家人,这岂是为臣之道耶?”
    他转向一眾害怕生事的文武百官,声震殿宇,大声喝斥:
    “时逢多事之秋,尔等只需恪守本分即可。”
    “灭吴乃当前头等大事,何故妄生事端?”
    “其余之事,老夫自会与陛下妥善处置!”
    言外之意,
    只要他李翊还有一口气在,就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
    有什么意外,他自会和刘备一起顶著。
    刘备见此,顺势附和说道:
    “……李相所言极是。”
    “朕常言,以诚心待人,人必不负我。”
    “陈元龙与朕相交二十余载,朕岂不知其为人?”
    “行了,今日之事,权且议到这里吧。”
    “眾卿家,退朝吧。”
    退朝后,刘备单独召李翊至偏殿。
    方才的从容已然不见,天子眉宇间笼罩著浓重忧色。
    “子玉啊,”刘备嘆道。
    “方才朕虽怒刘琰扰乱军心之言,然细思之,其所言並非全无道理。”
    “元龙为人,朕自然是信得过的。”
    “只是这数十年来,朕经歷太多,深知世事难料。”
    “元龙身为江南世家之首,麾下投机附势之辈甚多。”
    “他在前线手握二十万大军,又將立下不世之功。”
    “万一被手下人裹挟,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正说间,侍从来报:
    “左相、太傅鲁肃求见。”
    刘备与李翊对视一眼,即宣鲁肃进殿。
    鲁肃见李翊已在,行礼后道:
    “方才朝堂之上,有些话臣不便明言,故特来面圣。”
    刘备示意他说下去。
    鲁肃神色凝重,沉声说道:
    “刘威硕之言,虽或有中伤之嫌,然其所言不无道理。”
    “陈元龙经营淮南二十余年,根深蒂固,江南望族无不敬服。”
    “如今他手握重兵,又建灭吴之功,威望已达顶峰。”
    “若生异心,实为大患,陛下不可不防。”
    刘备眉宇间一川不平,在殿內来回踱了两步。
    良久,方才长嘆一声:
    “朕適才正与李相商议此事。”
    鲁肃转向李翊,便问道:
    “既如此,不知相爷有何高见?”
    李翊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眼下当以灭吴为重,余事皆可暂放。”
    “相爷高略,某一向敬服。”
    “然唯独此事,肃不敢苟同。”
    鲁肃正色说道:
    “我以为灭吴事小,安抚灭吴后的淮南军才是重中之重。”
    刘备沉吟片刻,便问道:
    “大军既已渡江,胜局已定。”
    “若將元龙换下如何,另择新贵如何?”
    “不可!!”
    李翊与鲁肃异口同声反对。
    鲁肃急忙解释道:
    “临阵换帅乃是兵家大忌。”
    “况且胜局在望时换帅,必寒將士之心。”
    “本无反意者,或也会因此生变。”
    刘备蹙眉问:
    “那子敬有何良策?”
    鲁肃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陛下何不效仿高祖偽游云梦,诈捕韩信之计?”
    “待灭吴后,陛下亲巡江南。”
    “若陈元龙果无反心,必来迎驾。”
    “若有反意,正好號召眾將共擒之。”
    “以陛下之威望,亲临江南,定能压服诸將。”
    李翊顿时色变,立马出声反对道:
    “万万不可!!”
    “陈元龙为国戍边二十余载,今又立下灭吴之功,怎能如此对待功勋老臣?”
    鲁肃嘆息说道:
    “非到万不得已,臣亦不愿出此下策。”
    “然为国家计,不可不防耳。”
    “一旦战事又起,生灵必再遭涂炭。”
    “故为大局计,此能行此策。”
    “江南数十万百姓安危皆繫於此举。”
    “我等並非真要杀害功臣,若陈元龙无异心,正可藉此犒赏三军。”
    “顺势还能收回江南的兵权,可谓一举两得。”
    李翊闻言,向刘备躬身諫言道:
    “陛下,此举必寒將士之心啊!”
    “还望三思!”
    鲁肃却坚持道:
    “望陛下为江南数十万百姓著想!”
    刘备默然良久,殿內只闻烛火噼啪之声。
    他在殿內来回踱步著,不发一言。
    殿內异常的安静,安静的可怕。
    最终,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著几丝难以掩饰的痛苦。
    “朕常言,不愿效高祖对待淮阴侯之法对待手下功臣。“”
    “今子敬却要朕偽游云梦,行诈捕韩信之事。”
    “……此事,朕实在是做不到。”
    刘备挥手示意二人退下,独自望著殿外纷飞的柳絮。
    殿门在李翊与鲁肃身后缓缓闭合,將天子忧虑的目光隔绝在內。
    二人沿著朱红宫墙默行数步。
    鲁肃忽止步,望向李翊的目光深沉如夜。
    “相爷。”
    鲁肃长嘆一声,“吾知尔与元龙情同手足,相交多年。”
    “然以相爷之睿智绝伦,岂真不识江南之危?”
    “以某观之,今日淮南军之患,尤甚东吴。”
    “若果真为元龙计,当助其谋求退路,而非推其愈行愈远。”
    李翊驻足凝望远处柳絮纷飞,声音低沉:
    “……某非不知。”
    “然吴国未灭,此刻確非议此之时。”
    “待吴灭之后呢?”
    鲁肃追问道,“相爷欲何以处之?”
    李翊转身正视鲁肃,目光如炬:
    “待功成之日,某必为元龙与淮南將士谋一万全之策。”
    “既要使其平稳落地,亦要助朝廷收回江南兵权。”
    “如此,方上不负天子厚恩,下不违兄弟情义。”
    鲁肃闻言色变,沉声问:
    “子玉有几成把握,可同时安抚两方?”
    李翊默然片刻,缓缓摇头:
    “某亦不知。”
    “什么?”
    鲁肃大惊失色,“相爷既无把握,安敢应此重任?”
    “此非以天下苍生为戏耶!”
    李翊目光深远,幽幽道:
    “正因其难,方需为之。”
    “……子敬且宽心。”
    鲁肃长袖微颤,长嘆道:
    “果真需行至此境吗?”
    “相爷明鑑,若朝廷欲收兵权,此刻仍有兵不血刃之机,非是么?”
    李翊凝视鲁肃良久,终轻声道:
    “……然如此必见血光。”
    “某不愿见任何人死,陛下亦不愿亏待任一功臣。”
    “某既为相,自当助陛下成全此念。”
    鲁肃默立良久,宫墙影斜,將二人身影拉得修长。
    终於,他喟然长嘆:
    “李子玉啊李子玉,真乃千古难遇之奇士啊!”
    “既如此,肃亦不再多言。”
    “唯信相爷,与公同行此道。”
    李翊唇角微扬,拱手一礼:
    “多谢子敬。”
    二人相视片刻,忽闻宫钟鸣响,惊起檐上棲鸟。
    鲁肃忽然压低声音,“然若事有变……”
    “若事有变,”
    李翊接口道,目光如寒星。
    “某自当一力承担。”
    言毕,二人並肩而行,身影渐没於深宫长廊。
    远处战报频传,江南烽火正炽。
    而在这洛阳深宫之中,另一场无声的博弈方才开始。
    ……
    江南,
    宣城以北七十里,涇野。
    孙韶望著身后逶迤行军的队伍,眉头深锁。
    十余万吴军步履蹣跚,旌旗歪斜。
    不时有士卒偷偷遁入道旁竹林。
    “將军!”
    副將疾驰而来,“齐军先锋已过白芒坡,距我军不足三十里了!”
    孙韶攥紧韁绳,指节发白:
    “宣城尚在未至,齐军却已迫近,如之奈何?”
    身旁老將朱桓嘆道:
    “士气溃散,若强行军至宣城,恐十不存一。”
    “不如借涇野地势列阵,尚可抵御一阵。”
    “报——!”
    又一阵急蹄踏破雨幕,“齐军两路精骑已包抄两翼!”
    孙韶猛勒战马,望著身后面色惶惶的士卒,终是拔出佩,大吼:
    “传令!前军变后军,依涇水列阵!”
    战鼓震天响起时,汉军黑压压的阵线已如巨闸般推来。
    徐盛银甲耀目,长枪所指处皆溅血雨。
    甘寧率八百锐卒直突吴阵,双戟翻飞处竟无人能挡其三合。
    忽见东西两侧烟尘大作,
    黄忠白须飞扬,弓弦响处必落將旗。
    臧霸率铁骑捲地而来,吴军两翼霎时如沸汤泼雪。
    有吴卒发一声喊,拋下戈矛往南奔逃,顷刻间溃势已成。
    陈登登高观战,见吴阵已乱,令旗骤挥:
    “全军压上!不得放走孙韶!”
    血色浸透涇野,浮尸塞流。
    朱桓力战被围,犹自大喝:
    “吴地男儿,寧死……”
    话音未落,已被绊马索掀翻在地。
    汉军如潮水般漫过战场,吴卒或降或逃。
    唯孙韶得亲军死战得脱,护著主將退入宣城。
    残阳如血时,陈登策马巡视野战场。
    见高顺正清点俘虏,便唤至近前:
    “汝可率两万人围城,掘壕立寨,绝其水道。”
    又谓左右:“孙韶若困兽,必作垂死之斗。”
    “传令三军,轮番佯攻疲其心智。”
    宣城箭楼內,孙韶甲冑尽赤,清点残部仅得七万余人。
    且其中大多是强征而来的新募之军,士气相当低落。
    或有部將急切劝道:
    “將军速走!齐军围城未合,此时突围犹可至建业!”
    孙韶倚垛长嘆道:
    “今若弃城,士卒立散。”
    “齐军铁骑追躡,我等皆成阶下囚耳。”
    遥见城外汉军开始挖掘壕沟,又捶墙痛呼道:
    “陈登老贼,竟不给半分生机!”
    三日后,
    宣城已如铁桶般被围得水泄不通。
    陈登自將中军屯於北门,见城头吴旗萎靡,乃笑谓诸將:
    “昔年项羽巨鹿破釜,今者孙韶宣城坐困。”
    “且看江东子弟,可还有楚霸王之气概?”
    春雨又至,冲刷著城下尚未乾涸的血跡。
    汉军连营灯火如星海,映得宣城宛若怒涛中孤岛。
    孙韶夜巡城防,听士卒暗泣声隨风传来,不由望北长嘆:
    “江东六郡八十一县,竟要断送於我手乎?”
    城下汉营忽起簫声,幽咽曲调穿雨入云,正是楚歌《云汉》之章。
    吴卒闻声皆掩面,戈矛坠地之声不绝於耳。
    陈登在中军帐內擦拭剑锋,帐外忽报:
    “俘將朱桓愿降,乞请说降孙韶。”
    陈登大喜,剑身映出他唇角冷峻的弧度。
    “速请朱將军来见!。”
    寒刃归鞘之声錚然,盖过了江南淅沥的春雨。
    是夜,
    汉军大营灯火通明,陈登特意命人设下酒宴。
    当朱桓被押解入帐时,但见案上竟摆著江东特色的蓴羹鱸膾,不觉怔在当场。
    “休穆將军请坐。”
    陈登亲自解开其缚,“两军交战,各为其主。”
    “今日既分胜负,何必再辱败將?”
    朱桓傲然立而不坐。
    陈登不以为忤,反执壶斟酒:
    “將军可知此酒来歷?”
    “乃去岁吴使所赠宛陵黄醅,本帅一直捨不得饮。”
    酒液倾注时泛起琥珀光晕,“沙场相逢即是有缘,何不共谋一醉?”
    酒过三巡,朱桓紧绷的面色稍霽。
    陈登夹起一箸鱸鱼膾放入其碗中。
    “本帅此前在徐州时,初至江南竟不知鱸鱼需佐梅子酱。”
    说著,嘆道:
    “用兵亦如是——”
    “数万大军困於宣城,竟如盲人抚象。”
    朱桓筷箸微顿,问:
    “征南將军欲闻江东地理乎?”
    “愿闻將军肺腑之言。”
    陈登目光如炬,“既弃暗投明,必有以教我。”
    帐外更漏声声,朱桓终是开口。
    “孙韶虽然兵败,可残部有七万有余,粮秣足支三月。”
    “大將军面前有两条路:要么围死宣城,要么分兵取建业。”
    陈登忽然大笑,酒盏震得案上烛火摇曳。
    “本帅既要宣城,也要建业,更要江东千里山河!”
    朱桓凝视跳动的烛芯,良久方道:
    “那就只剩劝降一途。”
    “只是……”
    他迟疑道,“孙韶性情刚烈,此事恐不易成。”
    “听说他本姓俞?”
    陈登忽问。
    朱桓愕然问:
    “大將军如何得知?”
    陈登执笔蘸墨,笑意深沉:
    “既非孙氏骨血,何苦为之殉葬?且看本帅为他剖明利害。”
    话落,令人取来纸笔。
    宣城夜雾瀰漫,孙韶正在巡城,忽见亲兵捧箭书来报——
    “汉军射入城中的书信,繫著……繫著朱將军的玉带鉤!”
    孙韶疾步下城展读。
    信中字跡苍劲如龙蛇竞走,其书略曰:
    “征南將军登,致书於孙韶都督足下:”
    “尝闻古语有云:『疏不间亲,新不逾旧。』
    “此言明君在上,忠臣在下,则谗慝无由而生也。”
    “若夫权变之主,虽贤父慈亲,犹有忠臣立绩而蒙祸,孝子履仁而蹈危。”
    “若文种、商君、白起、孝己、伯奇之儔,皆此之类也。”
    “其所以然者,非骨肉好离,亲人乐患。”
    “盖恩移爱夺,谗间构其间耳。”
    “纵忠臣不能回主之心,孝子不能易父之志。”
    “权利所在,至亲可为仇讎,况非血胤者乎?”
    “故申生、卫伋、御寇、楚建之徒,虽稟乾坤之精气,负荷嗣之重命,犹罹倾覆之殃。”
    “今足下与吴王,道路之人耳。”
    “非有血亲而挟重权,名非君臣而处显位。”
    “出专閫外之威,居负副军之號,此事遐邇所共闻。”
    “自佞臣吕壹用事以来,有识之士莫不寒心。”
    “向使申生从子舆之言,必能太伯让国之节。”
    “卫伋纳弟之谋,岂遭宣公之讥乎?”
    “且齐桓出奔,终成霸业。”
    “晋文逾垣,克復社稷。”
    “此类自古有之,非独见於今日。”
    “智贵免祸,明尚先机。”
    “窃度吴王內断於心,外生疑虑。”
    “断则意固,疑则心怖。”
    “祸乱之兴,莫不由废立之间。”
    “私怨人情未免形跡,恐左右必有谗构於王者。”
    “一旦疑成怨结,发机如躡鉉。”
    “今足下远托异域,尚可支吾。”
    “若大军长驱,失据北归,私为足下危之。”
    “昔微子去殷,智果別族,避祸免难,犹且为之。”
    “今足下舍亲生而为人后,非礼也。”
    “见灾不止,非智也。”
    “见正不从,非义也。”
    “自谓丈夫,而违此三者,何足贵乎?”
    “以足下才略,转策中国,承俞氏之祀,非背亲也。”
    “北面事君以正纲纪,非弃旧也。”
    “审时避难以全宗庙,非徒劳也。”
    “加之陛下新承大统,虚席纳贤,德怀远邇。”
    “若能翻然来归,非唯与登同列,受三百之封,承俞氏之祀。”
    “陛下大军震鼓霆击,二敌未平,戎车无归期。”
    “宜因此时早定良策。”
    “《易》称『利见大人』,《诗》云『自求多福』,惟速行之!”
    “善自图之,无使狐突闭门不出之事復见於今。”
    ……
    陈登这封信写得相当具有煽动性。
    上来就先用典故,古人云:“疏不间亲,新不逾旧。”
    主上英明,臣下正直確实有这种情况。
    但有权谋的君主,和慈爱的父母也有杀忠臣孝子的啊。
    然后便举了文种、商鞅、白起等人的例子。
    从前的申生、御寇、楚建等人都是正式的继承人,但照样被亲生父亲加害。
    这並不是说骨肉关係反而喜欢分离,也不是亲戚间互相盼著对方倒霉。
    而是爱真的会消失啊。
    亲生父子尚且这样,那您跟孙权这种没血缘关係的就更是路人了啊!
    说完这些,陈登还补了一句大刀:
    阁下您拋弃自己的生身父母去当別人的后代,这算不上讲礼吧?
    知道祸事来临却硬要留下来,这算不上智慧吧?
    看到正统的皇朝不跟从反而產生怀疑,这算不上大义吧?
    您自称是堂堂大丈夫,却做出违背礼、智、义三者的事情。
    还有什么值得尊重的呢?
    孙韶独坐军府,案前帛书墨跡未乾,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
    他指尖抚过陈登劝降信中“天命在汉,吴舟难载覆巢之卵”的字句。
    忽然有滴水渍在“卵”字上晕开,方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擂鼓聚將。”
    他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当麾下偏將们甲冑鏗鏘地聚於堂前,孙韶举起帛书苦笑道:
    “陈元龙来信,诸君可愿一闻?”
    不待回应却又自问自答:
    “他说建业水师尽丧,吴主已是瓮中捉鱉……”
    “说我们七万儿郎困守孤城,不过是替將倾大厦多添几根残柱罢了。”
    有一些仍然忠心於吴王的校尉请缨道:
    “都督!末將愿带死士夜袭敌营!”
    “然后呢?”
    孙韶望著堂下这些最年长不过三十的將领。
    只因老將大多死光了,不得不然年轻人顶上来。
    “让城外二十万汉军告诉你们的妻小,诸位是如何被射成刺蝟的?”
    话落,他忽然起身长揖到底。
    “诸君隨我时日虽短,然韶实不忍见尔等隨我共赴黄泉。”
    满堂铁甲相撞之声渐息,最终化作死寂。
    老將韩当捶柱泣血:
    “当年隨孙討逆將军创业之时,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因为记得伯符將军,才更不能让他苦心经营的江东儿郎枉死。”
    孙韶解下都督印綬轻放案上。
    “我欲开城,诸君若不愿降,可斩我首级以明志。”
    烛芯爆出火星,映得眾人脸上泪痕闪烁。
    最终有一名將校,率先掷剑於地:
    “末將……愿从都督。”
    一石激起千层浪,
    很快,其他將领们也纷纷跪地表示愿从。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其实吴人早就打不下去了。
    別说百姓了,即便是吴军高层將领都不知死了多少。
    孙韶所部,已经看不到几员老將了,全都战死了。
    如韩当等命大的老將虽然还活著,但看著大势所趋,自己却也是无能为力。
    翌日黎明,
    宣城门枢转动声惊起群鸦。
    孙韶白衣负荆,悬印於颈,率七万吴军列队出城。
    细雨中的汉军阵列如黑云压境,忽然阵前分开一骑。
    青袍文士策马而来,腰间玉珏叮噹相鸣。
    “孙都督何至於此耶!”
    陈登校舍滚鞍下马,亲手解其缚。
    瞥见吴军士卒苍白面色,嘆道:
    “江东子弟竟憔悴若此?”
    孙韶面颊抽搐:
    “败军之將,惭愧无地。”
    陈登却大笑挽其臂:
    “將军来投,真可谓微子去殷,韩信归汉!”
    压低声音:
    “只是不知城中存粮尚余几何?”
    “仅够三日。”
    “哦?”
    陈登眉梢一扬,“可朱將军明明跟我说的是,可支三月。”
    孙韶耳根通红,嘆道:
    “我们得到的情报,確实应该有三月。”
    “但不知为何到了宣城之后才发现,城中粮秣確实仅可支度三日。”
    “將军若是不信……”
    “非也非也。”
    陈登解披风覆其肩,“登在想,若让七万健儿饱餐三日,可能拿下芜湖关?”
    吴军阵中霎时骚动。
    孙韶猛然抬头,问:
    “將军欲令我部为前驱乎?”
    “非是疑將军。”
    陈登指尖划过雨中旌旗,“只是我军连日征战,已经相当疲敝,还需赖將军虎威。”
    孙韶暗想,汉军与吴军连日作战。
    汉军疲惫,吴军又岂会不疲惫?
    更別说吴军一直在饿著肚子打仗了,条件比汉军艰难的多。
    陈登显然就是单纯想流吴人的血,且觉得自己初降不可信。
    想让自己递上一份投名状罢了。
    孙韶瞳孔骤缩。
    良久,闭目苦笑道:
    “登船烧楫,岂有回头之理。”
    “然请將军允我三事:”
    “不杀降卒,不焚粮仓,不戮妇孺。”
    有汉军將领听到这话,都在那里冷笑。
    他们心想你孙韶,之前强徵兵,抢吴地百姓粮食。
    害死了不知多少吴人。
    现在又来假惺惺,装什么好人?
    “此本大汉王师应有之义!”
    陈登击掌唤来军需官,“即刻宰牛百头,酒瓮悉数启封!”
    当肉香瀰漫雨幕,饿得瘦骨嶙峋的吴军士卒竟有不少跪地痛哭。
    甚至有將校捧著粟饭对孙韶哽咽道:
    “末將方才听说,汉军粮草竟有三成是购自江东豪强……”
    “现在明白为何我军总是断粮了?”
    孙韶苦笑咽下粗糲饭糰。
    “传令:饱食后即刻整军——”
    “我们要当汉军先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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