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7章 逃避
第767章 逃避夏日的科伦城,空气中瀰漫著沉闷与不安,鸟鸣在湿热的午后显得格外聒噪,街道上的行人步履匆匆,仿佛在躲避无形的阴影。
王宫深处,往日的庄严已被一种奢靡懈怠的气息所取代,厚重的帷幔低垂,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却挡不住內部的腐朽。
“红水车村之战”的惨败,如同一个无法驱散的幽灵,笼罩著整个莱茵联盟的心臟,每个角落都充斥著压抑的喘息。
鲁道夫將自己封闭在城郊一处凉爽的皇家庄园里,那里本应是避暑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他逃避现实的牢笼。
庄园被高大的橡树和潺潺溪流环绕,本该鸟语香,如今却寂静得可怕。
鲁道夫远离了议政厅的喧囂和那些让他如坐针毡的求见,甚至下令僕从不得轻易打扰。
他曾无数次梦想成为伟大征服者,坚信命运眷顾,足以带领莱茵联盟走向辉煌。
然而,红水车村外那场由他一手主导的灾难性战役,彻底击碎了他精心构建的自我认知。
长长的伤亡名单,尤其是阵亡贵族的名字,像一把把匕首,每日都在刺戳著他残存的尊严。
他无法面对朝臣们即使掩饰过也依然存在的质疑目光,更无法面对自己內心那份蚀骨的恐惧和羞耻。
那战场上的嘶喊、火焰和溃败的景象,总在夜深人静时闯入他的脑海,使得整个人浑身冷汗地惊醒,仿佛那些亡魂正低语著他的失败。
於是乎,鲁道夫选择了彻底地逃避,用美酒、盛宴和靡靡之音来麻痹神经,试图將自己藏匿在一个没有失败、没有责任的虚假世界里。
庄园的偏厅成了他的醉乡,金杯银盏散落一地,异域舞姬的歌声早已停歇,只剩下他独自吞咽苦涩的慰藉。
只有这样,他才能暂时忘记自己不再是那个“天命所归”的君主,而是一个导致无数家庭破碎的败军之將,一个被歷史唾弃的懦夫。
內务大臣兰克伯爵,国王的心腹智囊,此刻正站在庄园华丽的大门前,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战败后的王国有很多事要处理,危机四伏,邻国虎视眈眈,內部人心浮动,贵族们暗中串联,平民怨声载道,急需国王出来稳定局面,主持大局。
可鲁道夫却一天比一天消沉,一天比一天难以接近,不但没有参加最基本的政务会议,甚至连老贵族战死后的继承人册封效忠仪式都一拖再拖。
兰克望著紧闭的大门,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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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侍卫勉强的放行后,侍卫们交换著忧虑的眼神,却不敢多言。
兰克穿过精心打理却略显寂寥的园,玫瑰瓣凋零在石径上,无人清扫,喷泉早已乾涸,空气中飘散著淡淡的腐朽气息,与远处的蝉鸣交织成一首哀歌。
走向国王惯常待的偏厅时,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迴廊中迴响,更添几分诡异的安静。
还未进门,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就扑面而来,混杂著各种食物的味道,令人產生一丝不愉快。
兰克的心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窟。
他推开虚掩的门,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一阵窒息,几乎无法呼吸。
国王鲁道夫瘫坐在一张巨大的扶手椅里,华贵的袍子皱巴巴地敞开著,上面沾满了酒渍和食物的油污,金线刺绣在昏暗中黯淡无光。
他的头髮凌乱如草,眼袋深重,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潮红,汗水浸湿了鬢角。
他一只手无力地垂著,指尖触到冰冷的地板,另一只手还紧紧抓著一个几乎空了的金质酒瓶,瓶身反射著摇曳的灯光。
在他的脚边,散落著更多东倒西歪的酒瓶和啃了一半的肉骨,地毯上污跡斑斑,一片狼藉。
鲁道夫听到有人开门,睁开眼睛,眼神浑浊不堪,试图聚焦在闯入者身上,却只是徒劳地晃动了几下,瞳孔涣散。
他含糊地咕噥了几句,听不清內容,似乎是想呵斥,却又连发出清晰音节的力气都没有,只发出几声沙哑的喘息。
他那曾经闪烁著自信光芒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空洞和逃避,偶尔闪过一丝孩童般的迷茫和惊恐,仿佛隨时会被噩梦攫住,身体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兰克感到一阵心痛和愤怒交织的情绪涌上心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地,试图唤醒他的君主,声音因急切而颤抖:“陛下!陛下!醒一醒!我是兰克!王国危在旦夕啊!”
鲁道夫被这声音惊动,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眼白布满血丝。
他看了兰克好一会儿,似乎才辨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嘴角扯动一下。
他没有因为被看到如此不堪的一面而愤怒,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醉笑,牙齿沾著酒液。
“兰…兰克啊…来…来得正好…”他口齿不清地说著,挥舞了一下酒瓶,液体溅出,“陪…陪我喝一杯…那些蠢货…那些无能的贵族…死了也好…省得…省得烦我…不是我的错…是他们…他们不懂我完美的战术…要是听我的…早贏了…”
他的话语逻辑混乱,充满了推卸责任的怨懟和自我开脱,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喃。
他將失败归咎於死去的將士,甚至归咎於未能执行他“完美战术”的將领,唯独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仿佛在背诵一个可悲的谎言。
兰克看著眼前这个彻底颓废的男人,顿时感觉到手脚冰凉,几乎无法將他与记忆中那个曾意气风发的国王联繫起来。
更要紧的是,那天的溃败兰克也在场,十分清楚失败来自何方。
如今鲁道夫要把这口锅甩给別人头上……上一次甩锅给韦森伯爵,结果韦森大公崛起。
这次再甩锅给別人……兰克不敢想下去了。
如今的鲁道夫,雄心破灭后,留下的不是反思与重整旗鼓,而是彻底的崩溃和自我放逐。
巨大的心理创伤让他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来应对——用酒精筑起高墙,將自己与现实彻底隔绝,沉溺在虚幻的泡沫里。
“陛下!王国需要您!人民需要您!您不能这样下去!”兰克作出最后一搏,上前抓住鲁道夫的手臂,声音带著恳切甚至一丝绝望,试图將他拉回现实,“如今盎格兰王国不怀好意,贵族们暗中不知道在密谋什么,再不回王宫处理,一切就晚了!”
但鲁道夫只是不耐烦地挥开了他,手臂软弱无力,仿佛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別…別吵…烦死了…什么王国…什么人民…让我安静一会儿…贏了…我们迟早会贏的…下次…我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被鼾声取代,头歪向一侧,口水从嘴角流出。
鲁道夫又一次沉入了酒精带来的混沌梦境之中,那里没有红水车村的惨败,没有责任,只有虚幻的慰藉,和那些永不存在的凯旋。
兰克伯爵缓缓站起身,骨头嘎吱作响,低头看著烂醉如泥的国王,脸上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也熄灭了。
他知道,言语在此刻毫无力量,任何劝诫都如石沉大海。
国王的心,已经和他的判断力一起,被遗弃在了那片失败的战场上,再也找不回来了。
沉重的无力感压垮了这位为了国家兢兢业业几十年的大臣,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扫过满室狼藉,只觉得这个夏天,科伦城的空气寒冷彻骨,连夕阳的余暉都无法温暖分毫。
最终,他转身离去,脚步沉重,留下国王在醉梦中继续逃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