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九章 归降
忠武军在郾城休养生息,蔡贼也在西平舔舐伤口。而此刻汉皋山下,临时筑起了一座方圆四五里的土城墙,将蔡贼死死困在其中。
城墙虽然不高,也就一丈上下,但加上鹿角、拒马、堑壕等各种工事,在蔡贼眼中已经成了一座堡垒。
咚、咚、咚……
土城外,响起了战鼓声。
秦宗言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有气无力道:“又来了……”
每天都会有万余青壮列阵进入“城中”,与贼军厮杀。
一开始蔡贼还能占些便宜,但三五日后,这支青壮阵脚越来越稳,也越战越强。
因为装备不足的缘故,蔡贼伤亡不大,但这种软刀子割肉的搞法,实在让他们痛苦。
如果在厮杀中受了伤,就会被毫不犹豫的宰杀,葬身在袍泽肚中……
一来二去,蔡贼谁也不敢往前冲,都用绿油油的眼神打量着身边人。
与此同时,忠武青壮却不断成长。
在老卒的率领下,逐渐蜕变为精锐。
“杀……”连申丛都有气无力的冲了上去,随意捅了两下,也不管刺没刺中,转身就回来了。
即便击败了这支青壮也没什么用,因为土墙之上,还有几万人在等着他们……
厮杀近一个时辰,蔡军倒下两百多人,伤四百余。
忠武青壮退走后,蔡贼一拥而上,将尸体争抢干净,又将伤卒全部砍杀……
烈日当空,没有一片树荫遮挡。
所有蔡军都暴露在阳光之下,被晒的头皮发麻,腐臭和血腥混杂在一起,恶臭冲天。
“呀,某受够了,士可杀不可辱!”申丛大喊大叫起来,他不怕死,却被这种折磨弄得心力交瘁。
谁都能看出,再这么围下去,不用敌军出手,蔡军自己就要将自己斩尽杀绝。
“儿郎们随我来!”申丛振臂而呼。
当即就有三四百甲士,千余蔡军靠拢过来,跟在身后。
“申将军但去,汝妻儿家眷吾养之,他日我回返蔡州,定向兄长禀报申将军之功!”秦宗言心中佩服,不愧是蔡军骁将。
孰料,申丛听到这话后,眼神古怪的望着他。
“还有何事?”秦宗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有吃的倒是其次,关键现在连水源都成了问题,这几日全靠尿和人血维持……
“无事……”申丛眼神坚决,气势汹汹的率军朝西面的牙纛冲了过去。
秦宗言和郭言在后翘首以待。
只是,土墙之上早就弯弓搭箭,锋利的长枪长矛树林一般朝着冲来的申丛。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此情此景,郭言情不自禁的吟了起来。
“噗通”一声,申丛和甲士们忽然跪了下去,整齐划一,“别放箭,我等投降,投降!”
呱、呱、呱……
那只老鸦不知何时又出现在秦宗言的头顶,呱呱乱叫着。
秦宗言和郭言全都目瞪口呆。
申丛一向勇猛善战,悍不畏死,没想到直接就跪了……
他这一跪,跟上去的千余蔡军索性也跪了。
“这仗没法打了,二将军……要不……我等也降了?当年我们也是忠武军……”郭言喃喃道。
若是战死沙场,他倒也认了,但对方就这么钝刀子一刀一刀的割肉,实在难受。
秦宗言目光有些呆滞。
不等他下令,蔡军互相搀扶着,走向敌军……
“什么,秦宗言降了?”郾城之中,陈玄烈刚刚收到战报。
“自秦宗言以下,一万四千蔡贼归降,已被杨师厚收编,择五千精锐,与青壮一同训练。”李师泰满脸喜色,“这个杨师厚,恁地了得,五郎慧眼如炬,识遍天下豪杰。”
秦宗言必然不是杨师厚、田师侃、田克荣的对手,失败是注定的。
只是没想到秦宗言竟然降了。
还带来一支一万多人的蔡军……
形势已经悄然逆转。
此次进攻邓襄二州,可以算作是秦宗权的最后挣扎。
“令,鲁山、南阳铁坊全力支持杨师厚!”陈玄烈果断下令。
这一战胜负手已经出现。
当初小商河一战,陈玄烈就觉得秦宗言非常人也,今日果然应验了。
这人简直就是忠武军的福将。
若是换作其他蔡将领兵,就算不能击败杨师厚,也能突围而出……
当然杨师厚、田师侃、田克荣、梁延寿等人功劳亦不小,危难关头,能同仇敌忾。
“秦宗权已成待宰之羔羊!从今日起,全军休战,休养军力,待时机成熟,一并拿下蔡州!”陈玄烈一巴掌拍在木案上。
鏖战了这么久,付出这多么精力和心血,终于见到一线曙光。
杨师厚若能练出两万精锐,可从随州杀入申州,南北夹击蔡州。
如今欠缺只是时间……
刚得意不到片刻,田九就黑着一张脸赶来,“五郎,朱温与朱瑄合兵三万,南下溵水!”
“他娘的,这朱三当真无耻至极!当初蔡贼肆虐,这厮没影儿,如今眼看秦宗权不行,就全扑上来了。”李师泰破口大骂。
溵水属陈州,与许州的郾城、蔡州的西平形成一个三角。
猛兽的嗅觉总是无比灵敏。
裁军围困许州只有半年,但荼毒中原已经一年半。
如今露出疲态,他们闻着味儿就来了。
棋盘上多了朱温和朱瑾,形势为之一变。
陈玄烈揉了揉额头,按下心中的疲惫,形势如此发展,朱温和朱瑾不来才是怪事。
某种程度上,宣武军、天平军比蔡贼更难缠。
秦宗权只是一条疯狗,朱温和朱瑾却是恶狼。
“秦宗言身为秦宗权亲兄弟,能归降我忠武,秦彦晖亦能!”许德勋拱手道。
陈玄烈一愣,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错,当初自己跟秦彦晖在河东并肩而战,关系还算不错。
此后数次,秦彦晖还暗中帮过忠武军,他跟秦宗权兄弟截然不同,历史上,也是预料到了秦宗权必败,主动投靠孙儒。
稍有眼界之人都能看出秦宗权无法长久。
如果秦彦晖归降自己,这盘大棋便稳了,忠武军直接原地起飞……
退一万步,即便秦彦晖不归降,只要他保持中立,忠武军的压力就去了一大半。
“属下与秦彦晖颇有旧情,愿去长社作说客。”许德勋出身上蔡,与秦彦晖算是同乡。
“我派一说客即可,何须你亲去?”陈玄烈摇头。
许德勋大将之才,有勇有谋,多次独当一面,长社贼营龙潭虎穴,稍有不慎,损失一员大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派其他人去,诚意不足,唯有属下前去,方能说服秦彦晖!”许德勋神色坚决。
说实话,没人比他更合适。
陈玄烈只能冒这个风险,遂咬牙道:“也罢,唯有你去方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