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漆黑之柱

    第609章 漆黑之柱
    不见五指的黑暗，顷刻吞没了莫尼涅的全部视野。
    她看不见战场，也感受不到一直守在自己身旁的“圣女”芙兰雅的气息了。
    只剩下尖锐而干涩的风嚣声不断地在她的耳畔鼓噪着，四面八方仿佛都充斥着阴暗的视线、以及戏谑而隐秘的声音——
    莫尼涅的确感受到，自己已被隐匿的视线锁定，但她并未感受到杀意，也并未感受到被任何的灵性所包裹，那感受令她难受。
    就仿佛身穿着奇装异服走在大街之上，被无数路人投来注视，却难以分辨谁是真正的敌人似的。
    ——嚓！
    猛地爆发出打火的声音，莫尼涅的左侧爆发出一片晦暗的斑光，从那里也快速地传来高频的振动声。
    那声音就像盛夏时的蝉鸣，由点及面地迅速扩散开来，莫尼涅的双手紧握住圣剑，她尽可能地将自身灵性发散，感知便如完全紧绷的弦，密切地捕捉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哗！
    那蝉鸣的震颤声忽地止歇了，那种空气凝滞、心跳骤停的窒息感又一次涌了上来，一瞬之间，莫尼涅已感受到脖颈传来冰凉——
    惊急之下，莫尼涅猛地拽过脖颈，拧转上半身，她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一柄扭曲如弯月的割喉剑。
    接着，她闻到了血腥味，就是来自于她肩膀之上、新割裂的伤口中涌出鲜血的血腥味。
    “神盲幽影”阿契拉德——他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割开自己的咽喉！
    莫尼涅已然警觉，就在前一瞬、她的确强烈地预感到了、足以令她重伤的危机——她下意识扭转身体避开了一次攻击，但那擦着她的身边滑过的短剑、也刺中了她的肩膀。
    那短剑削开莫尼涅的肩铠时，竟没有传出丁点金铁碰撞的声音。就那样无声地穿过了铠甲，刺入了肉里，再上挑割开皮肉脱离！
    “……”
    莫尼涅恍惚听见一声叹息。
    她手握的圣剑同时转动，剑刃迸发出极耀眼的金芒，已以莫尼涅最快的反应速度，斩向阿契拉德的那一边！
    ——轰！！！！！！！
    沉重的巨声震响，不亚于陨石坠落地面的一次震荡，让大地爆发出“轰隆隆——”的怒啸。
    但莫尼涅并没有斩中任何东西的实感——“神盲幽影”阿契拉德，早已不在这片区域中了。
    由阿契拉德所展开的整片幽影领域，也从顶上开始消弭——
    莫尼涅重新看见了笼罩战场上空的红光，而她从幽影领域中脱离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猛地回过头去，看见芙兰雅仍完好地站在那里，这才放心。
    ……
    此时的芙兰雅，正手持着【圣银之握】，在身周快速构建了数道结界，而将她自身保护于神圣结界之中。
    全面的防御，是应对如“神盲幽影”阿契拉德这样无法预测的敌人，最好的方式。
    无论阿契拉德要从什么位置、以怎样的手段向自己发起攻击，都绕不开先解除或击碎结界。
    而芙兰雅所展开的结界，来自于圣遗物【古老圣者的遗形】——那是一件束带，其领域便带着无法被解除、更无法被穿透的效果。
    阿契拉德不是半神，并没有能直接绕开结界护盾的手段。
    莫尼涅最开始嘱咐芙兰雅从阿契拉德手中自保的方式便是使用【古老圣者的遗形】，而芙兰雅同样被叮嘱，现在还不能够展现她拥有“七重命途”层次的力量。
    芙兰雅已晋升七重命途、成为“天穹圣冕”，这是足以扭转局部战场的最大的底牌。
    阿契拉德还不足以让芙兰雅暴露这份底牌，莫尼涅暂时足够应对他。而周边还有着无数道视线在虎视眈眈，芙兰雅永远要提防着这些未知。
    ……
    莫尼涅看见了、就在他面前并不远处，一道显得矮小而瘦削的身影。
    他就凭空出现在那里，却与周边的环境完全融为了一体，并不显得突兀。
    “神盲幽影”阿契拉德，其实是个矮人——
    他就裹在一道如麻袋般的黑色的斗篷中，干枯的右手里紧握着莫尼涅之前看见的那弯月形的短剑。斗篷下的那张扭曲的脸庞是阴骛的表情，他的脸部肌肉在微微地颤动着。
    那斗篷之下深邃晦暗的瞳光，便注视着莫尼涅的方向。他的嘴唇紧闭着，便在下一刻、在莫尼涅的注视之中，化为向四周逸散的黑雾。
    “棘手的麻烦……”
    莫尼涅听见了、低沉干枯的人声。
    她同时看见阿契拉德的嘴角勾起了、那是诡异的弧度——他在按耐不住地谑笑着，不知是因什么而兴奋。
    莫尼涅的视野边缘，很快便再一次快速地涌上了黑暗——
    她知道“神盲幽影”阿契拉德又准备行动了，而莫尼涅对此也已有准备——她手握的神铸圣剑于是高高举起，从中向外流溢出炽烈的金芒。
    那光芒照亮了周围，亦“点燃”了那份包裹的黑暗——作为“至圣之剑”的莫尼涅，她自身亦是行走的太阳。
    之前被完全封闭在黑暗中，莫尼涅需要观察阿契拉德的战斗风格，但现在不需要了。只要看见并锁定了阿契拉德的身形，莫尼涅便能对他进行有效的针对。
    “以斯卡迪亚之名，降下应允的圣断与神罚。”
    莫尼涅将圣剑高举，祂的身躯轮廓之上已迸发出如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口中开始祷告——
    “我祈见烈阳的显现。”
    ——轰！！！！！
    便在“神盲幽影”阿契拉德之前所在的位置，从下至上如火山迸发般、喷涌出流溢着金芒的圣焰光柱！
    接着，在天穹之上撕开一道道裂隙，莫尼涅所凝聚的圣剑虚形从上至下地投落——
    那覆盖了阿契拉德可能藏身的所有位置，一片片璀璨的金芒在战场的各处绽开，那不仅予以阿契拉德可能的藏身地以圣光的洗礼，也让周边稍微靠近的漆黑军瞬间被净化成灰烬。
    但莫尼涅并未感受到，自己有击中了“神盲幽影”阿契拉德的实感——
    就像那【苦荼】的漆黑之柱、又一次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莫尼涅是感到疑惑的——她的确也是第一次、面对如阿契拉德这样诡谲莫测的敌人。
    而当她手持的圣剑中喷涌的光芒淡去，莫尼涅忽地看见了，从两侧升起了一道猩红、一道灰褐的光影——
    那并非“神盲幽影”阿契拉德，而是另一位“漆黑之柱”，以及一个如人形章鱼般诡异的身影！
    仅是他们出现的第一时间，莫尼涅便感知到了，他们都是“七重命途”、是与自己处在相同层次的敌人！
    一位【红莲】的漆黑之柱，与另一疑似【失落】的未知的敌人……莫尼涅快速进行着判断。
    ……那未知的敌人，是“巫妖会”的……巫妖王？
    莫尼涅心念电转，她咬紧了牙关，眼睛变得有些干涩。
    要面对的威胁从“神盲幽影”阿契拉德一人、一下攀升至三人。
    莫尼涅瞳孔微缩，她下意识地感到不妙，但刚如此大幅度地激散一波灵性，让她的力量暂时地沉至低谷。
    这样的变故，便发生在一瞬之间——那【红莲】的漆黑之柱抬手，猩红的血雾顷刻席卷，汇聚成摧垮一切的飓风，已向着莫尼涅显得渺小的身形呼啸而来！
    而那【失落】的敌人——那如同章鱼一般、长着无数触手的异形。
    他的触手便是无限地延伸，伴随着某种极强的重压，让流动的空气连同其中蕴藏的灵性，被触手抽成一团又一团，被他有意识地向远离莫尼涅的方向抽离！
    他想要凭空制造出一个、灵性浓度近于真空的场域——那样莫尼涅做出任何反抗，都必须要消耗自身的灵性，此消彼长之下，她总有力竭的一刻。
    看见新出现的两个敌人的动作，莫尼涅很快已明白、他们在谋划着什么。
    她不会允许这样的状况、就在她的面前发生的。于是莫尼涅的双手再度紧握圣剑，向天高举，并准备调集她【光辉】的灵性——
    ——呲！！！
    火焰剧烈燃烧的声音，忽地从莫尼涅的肩膀上爆发。
    莫尼涅猛地感到脱力，她的力量与她的灵性、顷刻间便如石沉大海般消弭无踪。
    她的肩膀上传来剧烈的疼痛、紧接着是强烈的麻痹感，让她很快就感受不到自己的左肩、连同左臂的存在了。
    “……”
    “有毒……！！”
    莫尼涅才惊觉，之前被“神盲幽影”阿契拉德用短剑刺穿的肩膀，已从中向外涌溢出黑血。
    之前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甚至自身灵性流转过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状，这也是阿契拉德的手段……
    在莫尼涅的眼中，她的确看见了阿契拉德又出现在了视野的角落，他脸上仍是那样阴骛的表情、嘴角勾起诡异的笑意，似乎就是在等待着这一刻。
    但莫尼涅没有时间、去想更多了。
    那来自【红莲】的漆黑之柱的鲜血飓风，已快要真正将她卷入其中；疑似巫妖王的章鱼异形的触手也快要触及到她，危急时刻，莫尼涅只能够单手持剑，拼力格挡——
    但下一刻，她的身周便浮现一道道金色的圆环，辉光将她笼罩、将她庇护，隔绝了外界全部的敌意与恶意。
    那是芙兰雅——她手握着【圣银之握】，已于结界之中指向了莫尼涅，令自身的结界变得稀薄，而将莫尼涅一同庇护其中！
    ——轰！！！！！
    ——轰！！轰！！！轰！！！！！
    猩红的、灰褐与漆黑的光涌，便是轰冲在结界的光幕之上。
    莫尼涅眼中映出混沌的光芒，耳中听见雷鸣般的巨响，他看见【古老圣者的遗形】提供的庇护结界表面正漫开裂纹，在如此恐怖的轰击下，连圣遗物也无法支撑太久。
    莫尼涅加紧进行着祷告，她掌握着“神告圣印”，便向自己使用了这一道权柄，以净化自身所受到的咒毒与侵蚀。
    但她面前的结界之幕、也已快支撑不住破碎。
    ——啪喀！！！
    直至莫尼涅听见清脆的响声，她耳中接着涌入轰雷般的巨响——那恐怖的混沌光涌已冲碎了结界，径直向她轰来了！
    ——轰！！！！！！！！！
    再然后，便是她的视野、完全被炽烈至极的深红所覆盖。
    但莫尼涅并未感受到、能令她灼伤的炽热感。在她耳畔鼓荡的轰雷声也于顷刻间消弭，有着什么巨大的能量，抵消了三位“七重命途”联手进行的轰击。
    “——吼！！！！！”
    莫尼涅听到了、无比威严的龙的嘶吼声。
    直至深红逐渐从视野边缘消退。
    莫尼涅看见了——从天至地轰下的一道深红的光柱，便将那【红莲】的漆黑之柱、【失落】的异形入圣者、与“神盲幽影”阿契拉德的身形，都吞没其中！
    其源头果然来自于遮天蔽日的巨龙——莫尼涅是认得那巨龙的。
    ——“公正之龙”奎桑克斯！
    但又有哪里不太对……
    “……”
    莫尼涅抬起头、看向奎桑克斯的时候，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星灵之上……”
    “……”
    她呢喃着。
    她感受到了奎桑克斯的气息、那从根源之上的蜕变。
    她也看见了那位大主教，罗修·卡洛斯，他的身后已张开双翼，已以“圣翼化身”的姿态高悬于天穹之上，他正面带微笑地、俯瞰着整片战场。
    ……
    “【苦荼】七重命途‘漆黑之柱’，‘神盲幽影’阿契拉德……”
    “【红莲】七重命途‘漆黑之柱’，‘血冕尊者’波古拉……还有一位【失落】的‘巫妖王’，‘褐之妖王’布里奇特……”
    奎桑克斯庞然的龙躯旁，罗修呢喃着，他正俯瞰着战场，已看清了他的敌人们。
    已遇见三位“七重命途”的敌人，奎桑克斯这一底牌便无需保留，罗修将祂召唤，让祂向地面轰出祂【毁灭的轰涌】，果然起到了颠覆的效果！
    罗修乐见于这样的一幕。
    如他之前的预料一样。
    果然有“巫妖会”的巫妖王现身了——只是罗修也没想到，竟会有三位‘七重命途’的敌人，向莫尼涅这边发起攻击。
    莫尼涅或许并非他们最首要的目标，罗修清楚、“漆黑之柱”们或许想要立刻抹杀的，是“圣女”芙兰雅——
    在漆黑之柱们的眼中，“圣女”仍是六重命途。杀死她难度不会高，但杀死她的意义极大，因此阿契拉德会首先选择，对她动手。
    至于新出现的另一漆黑之柱——【红莲】七重命途的‘血冕尊者’波古拉，能看出漆黑之柱们在人数少于帝国的局势下，采取的战术。
    “漆黑之柱”尽可能地隐匿行动，而在局部同时向一位帝国“七重命途”的入圣者发动联攻，高概率能将其重伤，甚至将其击杀。
    就算没有成功，也能趁隙脱离——这些漆黑之柱是无所谓“五重命途”以下的漆黑军死伤状况的。
    他们都是炮灰，是用以吸引或妨碍帝国所有入圣者火力的消耗品，这样的战术建立在帝国高阶的入圣者大多都已活跃于战场上，容易对其集火、也容易快速隐匿或分散。
    漆黑之柱在博弈——
    博弈帝国的主要力量都会集中在全灭漆黑军上，而不会专注于保障每一位投入战场的入圣者们的安全。
    就算漆黑军全部死光了、而远征军的普通士兵仅有极其微小的损失，但只要漆黑之柱能令帝国半数之上的“六重命途”、“七重命途”入圣者殒命，那就是漆黑公国的胜利，而帝国必将因此遭到极其沉重的打击。
    毕竟漆黑公国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依靠人民的归附而建立的国度。这是罪恶的巢穴，是法诺尔大陆“不法者的梦乡”，只要罪恶存在，漆黑公国便永远、永远存在。
    “漆黑之柱”们，才是漆黑大公最宝贵的“财产”。至于其他的都是无所谓的、是可以舍弃的，
    而只要漆黑之柱的损失能小于帝国“七重命途”入圣者的损失，这场决战过后，漆黑之柱们仍可以快速建立起新的“漆黑公国”，这便是他们在“博弈”的部分！
    罗修已看清这些。
    便如他正俯瞰的战场上、奎桑克斯喷涌出的龙焰之中，“神盲幽影”阿契拉德、与“血冕尊者”波古拉，已隐隐有撤退的迹象。
    他们似乎、准备放弃莫尼涅、芙兰雅的目标了，而打算另寻机会。
    在炽烈的龙焰中，他们承受着焚烧，已退到了周围漆黑军的边缘，
    就快要混入其中，隐匿不见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