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世界曾经毁灭之日
第576章 世界曾经毁灭之日天空褪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剩下死寂般的灰白，像一块巨大的裹尸布笼罩着大地。海水早已停止了流动，干涸的海床裸露在空气中，龟裂的泥块像是无数张开的嘴，无声地诉说着绝望。
赤红的岩浆如同大地的伤痕，蜿蜒贯穿破碎的地表。那些裂痕深不见底，但是却不再有火焰跳动，不再有炽热的能量涌动。就连火焰，也在这片死寂中悄然熄灭。
这就是世界末日，是耶梦加得记忆破碎之前，所见到的最后一幕。
漆黑如墨的庞然大物矗立在死亡的世界中央，仿佛一座从地狱深处崛起的山岳。祂的身躯高耸入云，轮廓在灰白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狰狞，像是被撕裂的夜幕拼凑而成的怪物。
那比冰冷的太阳更加耀眼的黄金瞳，像是两轮燃烧的熔炉，但是那目光并不温暖，实质性的绝望在其中弥漫，如同阳光般辐射开来，将所及之处的一切都染上了死亡的色彩。
祂便是行走的绝望，这世上一切的终结。
躺在破碎大地的深处，曾经高贵的大地女王耶梦加得，如今也只不过是这片大地上亿万死去的生灵之一。龙类造物主赐予她的强大生命力，让她比其他生灵活的稍久了一点。
但是这除了让她能完整的看见他们的造物主是怎么毁灭他们的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用。
她正在死去，像一片枯叶从枝头缓缓坠落。她的王国早已崩塌，王座碎成尘埃，子民们的身影消散在大地裂痕深处，与灰烬融为一体。
世界也在死去，以一种缓慢而不可逆转的方式。
天空失去了蔚蓝，只剩下灰暗的帷幕；海洋干涸，露出龟裂的河床；火焰熄灭了，连最后一丝火星都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大地即将沉入那死寂的岩浆之中，那也是她完全死去之时。
这大概，是那天地间唯一还活着的生灵希望看见的。因为祂活着唯一的意义，就是将将绝望带来世间，然后看着世上所有的存在在绝望之中挣扎，然后死去。
冰冷而绝望的视线注意到了这一角，还有一个倔强的不愿意死去的生灵。
耶梦加得对祂的注视没有反应，生命的消逝让她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曾经强大的四肢正在冰冷，能够翱翔天空的龙翼也与死寂的岩浆融为一体。
她失去了所有与外界沟通的能力，只是固执的睁着满溢着死亡气息的眼睛。她的瞳孔之中不再有璀璨的金色，任何力量在那绝望之前都是无力的。
即将死去的女王现在在做的，就是平静的注视着这世界，等待它完全死去的那一刻。
对于自己能不能撑到世界死亡之时，耶梦加得其实没有自信。世界本身似乎也是一个巨大的生灵，而越巨大的存在越加难以死去，耶梦加得没有自信能够等到这庞大星球的死亡。
她并不在意毁灭世界的存在的注视，或者说就算在意也没有办法，她甚至没有办法去质问祂，为何创造了他们，又要去毁灭他们？既然最终都是要被毁灭的，那么之前的创造岂不是白费力气？
耶梦加得不知道祂的想法，觉得祂会创造诸王，说不定只是在毁灭世界之前的一点调味料而已。看着自己的造物主毁灭自己，那份能被拉到深渊之底的绝望，一定是对祂毁灭世界这一壮举最好的喝彩。
庞大的阴影遮挡了冰冷的阳光，毁灭世界的存在来到了濒死的大地女王面前。耶梦加得的尊名之中有着大地与山之外的称谓，但是与面前的存在比起来，她就像是那高峰面前的一块石头。
金色光芒的笼罩让耶梦加得稍稍的恢复了一丝活力，她想这并非是造物主的怜悯，而是自己的濒死的身躯在对方的注视之下，燃起了最后一丝的求生本能。
这就像被猎食者盯上的猎物，哪怕知道已经逃无可逃，可是还是想尽全力的想要逃出生天。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作用，耶梦加得已经逃无可逃，哪怕她的四肢还能活动，哪怕她的龙翼还完整，但是在这个正在死去的世界之上，她还能逃到哪里去？
她只是有些遗憾，她那想与世界比比，看看谁能够活到最后的小小野心，在祂的注视之下无法进行了。
庞大的存在并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有些惊奇的看着这死亡大地之上还残存着一丝生气的小小生命。
耶梦加得理解祂的惊讶，芬里厄有时候会做喷出龙息，烧毁一个蚂蚁穴这样的无意义行为。有时候，他也会在一堆烧焦的蚂蚁尸体中，看到那么一两个还在动弹的蚂蚁。
那时候他的惊讶，就和面前的巨大存在一样。
耶梦加得很想感叹祂与芬里厄不愧是造物主与祂的造物，只是两者的性质完全不一样。芬里厄烧毁蚂蚁窝，还有着防止王的宫殿沉入被蚂蚁挖出的洞穴，这种对于掌管大地权柄的他们来说根本站不住脚的理由。
那么祂呢？
耶梦加得觉得自己又在进行无意义的思考，祂毁灭世界的原因，大致与芬里厄因为无聊烧毁蚂蚁穴的理由一样。只是单纯的想看看，这些弱小的生灵，在无力抵抗的“天灾”面前的挣扎的样子。
用挣扎来形容他们似乎有些不适合，因为无论是被芬里厄毁掉的蚂蚁穴，还是被祂毁掉的世界，其中的生灵根本连挣扎都做不到。
暴露在绝望一样的金色光芒之中，耶梦加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渴求过死亡。她本想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到那绝望的金色，可是，她现在连活动眼皮的力量都没有了。
然后，她看到了，那双代表着绝望的眼眸，浮现出了遗憾的神色。
心中的好奇战胜了死亡的来临，本该冰冷的四肢微微的发热，背后翅膀的断裂也在微微的发痒，那被冰冷岩浆融化的翅膀似乎正在重生！
耶梦加得也没有想到，她会在好奇心之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她从未见过，自己的造物主，出现过类似于“情绪”一样的东西。
祂在遗憾什么？遗憾自己还活着，没能让祂完成在一瞬间毁灭世界的目的？还是在遗憾自己的苟活，没让祂达成完全死寂的世界的目标？
巨大的不解胜过了对于死亡的恐惧，耶梦加得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的造物主，也是她的毁灭者，在这一瞬间表达出来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我原本以为，活下来的应该是婼顿。”祂轻声的说，声音在这死寂的世界像是雷鸣。
温暖的气息悄然降临，轻轻包裹住濒死的大地女王。与多数龙类一样偏爱阴冷之地的耶梦加得发现，此刻自己竟如此渴望这份温暖。
她紧紧抱住那落在怀中的温暖存在，后者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像是这死寂大地上唯一的火种。虽然看似弱小，一碰就碎，但是却明亮，拥有着能让这世界再次焕发生机的力量。
身体正在逐渐的恢复温暖，耶梦加得看向了怀中的东西，一个小小的，可能还不能算是生命的生命。
她头一次的见到造物主创造生命，还是在这样的一片死寂的大地之上。这个理应是他们最小兄弟还并未真正的诞生，甚至还可能不是一个龙类。
“原本应该是由婼顿来带领他的，作为姐姐，她远比你更合适。”造物主轻声的说，“可惜，本来应该活到最后的她，却是第一个死去的。她竟然点燃自己，想用火光温暖世界。”
耶梦加得想起来了，在世界忽然灭亡的那一刻，有照亮天际的火光从世界的东方传来。让这世上的所有还残存的生灵惊呼，那位拥有着火之伟力的龙王，是不是打算开始焚烧世界了？
但是那明亮的火光仅仅只是燃烧了一瞬，那最后的温暖也只是存在了一瞬，世界便陷入了死寂的冰冷之中。
庞大的造物主低头，望着陷入了沉思的大地女王：“保护好他，哪怕会为此付出生命。不要将他的存在告诉其余的王，他们会想杀了他，或者吃了他的。”
祂轻声的说着，告诉耶梦加得，他会是诸王所忌惮，或是渴望的存在。
亲缘对于龙类而言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尤其是对于端坐于王座之上的诸王。除了同一个王座之上的兄弟姐妹，他们很难将其他的龙王视为真正的兄弟。
或者说，他们只是刚好由同一个造物主所创造，吞噬彼此一直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而现在，有一位还未开始成长的王就在耶梦加得的怀中。她哪怕才刚脱离了濒死的状态，还未恢复过去的伟力，但是她只要动一动手指，就可以扼杀这位还未诞生的王，将他的伟力吞噬……
耶梦加得最终没有选择那么做，就像芬里厄明知她是诸王中最弱小的王，却也没有吞噬她一样。她静静的注视着怀中还不能算是生命的生命。某种直觉在告诉她，要真正的面对他，可能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
但是，这个世界还有“很久以后”这种概念存在？
“你会遗忘今天所发生的事，遗忘世界曾经毁灭，诸王曾经死去的事实。”造物主继续说，“但是，庇护的命令已经被你的精神所记住，哪怕你之后遗忘了所有，遗忘了自己，也会去进行这一职责。”
最后的声音传来，耶梦加得惊讶的发现，造物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那笼罩着她的阴影，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从冰冷的大地之上站起来，她敏锐的发现，世界似乎有了什么不同。
风恢复了流动，那些一度消失的云层再次的汇聚，像是帷幕一样的笼罩在天空之上。很远的地方传来潮水拍打海岸的声音，微冷的海水味道一直随着风流动，似乎只为让她能够嗅到。
火焰重新燃起，明亮的火光再次照耀大地。岩浆恢复流动，将分散的大地重新聚拢。高大的龙从恢复流动的岩浆跃出，将耶梦加得高高的托举起来。
大地的女王还能活着，那庞大的生命力其实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沉入深渊的兄弟一直在托着她。
下意识的看了看怀里，那还未诞生的生命已经消失，但是耶梦加得能够感觉得到他的存在。他与一出生便拥有伟力的他们不一样，是需要时间来成长。
就如她所想的那样，她要庇护他，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可是，耶梦加得终究还是将那弱小的生命弄丢了，天使们的侵入超乎了所有王的意料，也超出了她的意料。
未知存在的来袭是那么的突然，那并非是天使，而是某种耶梦加得所不知晓的，甚至都不知道祂是否是还活着的存在。大地的女王在祂的面前没有任何的抵抗力，就像是在面对曾被她一度遗忘的绝望。
那小小生命被从她身边带走，其中的一部分甚至被祂分裂取走了。
之后，火天使来袭，她拼死的抵抗，但是只来得及将匆忙构成的茧送出去。再后来，暴怒的芬里厄将罗马尼伯龙根沉没，将自己还有火天使永远的困在了封闭的尼伯龙根之中。
再往后的后来，便是一个男孩无意间发现了她的茧，用零食，将她骗了出去。
……
被两度遗忘的记忆如同滔天巨浪，汹涌而来，狠狠拍打着夏弥刚刚苏醒却尚未恢复的精神。那些破碎的画面像是海底深处不断涌现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地炸开，释放出被封存的过往。
每一段记忆的复苏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切割着她本就脆弱的灵魂。
路明非发现夏弥眼中的金色黯淡到了极点，像是灰烬上即将熄灭的火星。他抱住了这因为灵魂的剧痛而颤抖的少女女王，将额头贴在她的头上，想将自己的精神探入，想要为她分担痛苦。
“去找婼顿她们！”路明非向有些不知所措的芬里厄下命令，后者眸中的金光像是在燃烧，张开背后的双翼撞开世界之殿的穹顶，消失在了尼伯龙根之中。
路明非不知道夏弥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婼顿她们应该有所了解。
可是就在这时，夏弥不再颤抖，那双刚才差点熄灭的黄金瞳默默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他，眸中神采正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她抬起手，抚摸着面前之人的脸，捏了捏她的鼻子，碰了碰他的眼睛。
然后，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将他用力的抱住，感受着对方身上所传来的温暖。就像是在那被所有生灵遗忘的时代里，第一次抱住他一样。
“原来你在这里啊……”
(本章完)